溟流一半天擦黑,一半天残光,映得举办诗会的清辉园两色分明。

    园子里的学子兴致勃勃,意犹未尽,叫得丫鬟小厮点上灯,还要继续比试下去。流水曲觞,好诗连作,别说岸边人,便是围过来的人,也似醉了般,为这佳句频出鼓掌叫好。

    借着月色来临,萧韵宁和萧颂棠女扮男装混入了清辉园,甫走入林子,便被声声喝彩惊吓。萧韵宁到了适婚的年纪,因哥哥萧曲高中状元,身价自是水涨船高,求亲的人源源不断。何氏娘家是大族,该受的礼教,该学的规矩,是一点没落下,因而何氏能教养出一双优秀的儿女,并非偶然。何氏眼界高,非权贵人家看不上,非上进儿郎不考虑,既要选府上的嫡长子,又想着帮女儿避开公婆的辖制,两口子过得舒舒心心的。这一两年选来选去,还真挑中了这么一位,便是江南按察使的公子。何氏机关算尽,为女儿结了这门婚事,整日在夫君女儿面前夸耀自己本事了得。萧颂棠了解何氏,能让她满意的婚事,必定是符合她的诸多要求,只是这样好的男子,该不会是个相貌丑陋之人吧?

    萧颂棠看着紧张兮兮的萧韵宁,道:“你知道哪个是元公子吗?”

    “我要是识得,还跑来看他做什么。”

    萧颂棠颇为无奈,道:“这里这么多人,即便元公子在,你也找不到他。”

    萧韵宁抓住棵树,探出头去东张西望,只是乌泱泱一群人围在一起,根本看不清里头的情形。

    “颂棠,我们溜进去看看,你最会做文章,优劣一眼便能看出,陪我同去吧。”

    萧颂棠退了两步,道:“大姐,你知道我最讨厌扎男人堆了,且天下最好的文章,不在这里。”

    萧韵宁深知妹妹秉性,不欲勉强,自己钻出了林子,朝人堆里走去。

    “小公子说最好的文章不在这里,可是太寒学子的心了。”

    萧颂棠乍然回头,看见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男子,惊出一身冷汗,故作镇定道:“帝师文墨,无可比拟,纵是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我亦不改此言。”

    墨宝无双李君定,世人尊称帝师。

    男子摸了摸下巴,道:“李君定啊,倒也担得起。你小小年纪,有些见识。只是你躲在这树林了,也不出去作诗,可是怯场了?”

    萧颂棠觉得此人真是多管闲事,默不作声。

    男子见萧颂棠不说话,上前拉住她的手,道:“我与兄台志同道合,都对李君定钦慕得紧,既然如此,咱们便出去比比,叫他们知道人外有人。”

    萧颂棠欲挣脱此人,奈何力气小,被拉着走了两步,正想动怒。

    “阿放,勿强人所难。”声音如新雪干净冷冽,萧颂棠不由回头望去,林中晦暗难辨,唯他人间清明。

    萧萧肃肃,爽朗清举,龙章凤姿,天质自然。萧颂棠定神,收回视线,心想大约又是空有其表罢了。

    “如何,我表哥天人之姿,不比传言的李君定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