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之范仲淹走时的倾城相送,庞籍却是不声不响就到任了。

    有范仲淹珠玉在前,延州城中军民对这位庞相公自然多了许多揣测,有人只当是他挤走了范仲淹、进而心怀不满;有人盼着朝廷派了位更善政的相公来戍守延州、进而满心期待。

    不过几日的时间,延州城里勾栏瓦子的话本子都换上了庞籍的奇闻轶事,延州城里头一次兴起了关切朝政的浪潮。

    这日,路旁茶肆仍旧坐满了人,那说书先生姗姗来迟,饮罢一口茶来、惊堂木一拍,朗声道“上一回咱们说道,庞大人在群牧判官任上的时候,就敢上书状告公主一干皇亲国戚,可见那是惊人的胆识,嘿嘿,但是诸位一定想不到,这位庞大人的胆识还不仅如此。”

    底下有人嘘声道“连公主都敢告了,还能闹出什么更大的事情来,难不成告皇后、告太后去?”

    说书人忙道“哟,还被这位看官说中了,咱们这庞大人真敢跟太后叫板。”

    一言既出,满堂哗然。

    “真宗皇帝驾崩的时候,立的遗诏是让章献太后垂帘听政——诸位都知道,那时候是丁谓篡改遗诏、意图把持朝政,可咱们这会儿说起来轻巧,那时候是满朝的人都跟着向太后娘娘示好呢。”说书人满脸得意、娓娓道来。

    “就在这满朝文武中间,咱们庞大人毫不慌乱,立刻上书请求将垂帘听政的礼仪制度烧掉——没了这垂帘听政的先例,刘太后可就当不成武媚娘第二了——不仅如此,庞大人还上书说‘陛下亲自处理国家事务,好人坏人都得看明白了,一头要防着拉帮结派,另一头要提拔近亲大臣、听取大家的意见,所有的事情都不要由宰相一个人决定。’”

    众人听了都闹腾起来“庞大人好大的胆子,这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啊?”

    也有人不屑道“有勇无谋,那时候丁谓权势滔天,风口浪尖上递这样的折子,不是自寻死路吗?”

    “什么自寻死路,人家现在可比你活得好!”有人应声嗤笑。

    “旁的不说,就凭这节气,庞大人一定是个好官!”

    “……那也未必。”

    说书人得意地捋了捋胡须,又道“京中的人都说,历朝历代的言事官大多看宰相的眼色、揣摩宰相的意图行事,唯有庞大人、是不折不扣的天子的御史!”

    走马上任的庞藉一行正好从城中过,前往迎接的通判听了那说书人的只言片语,讪讪道“延州军民并非有意妄议朝廷命官,下官回去就下令禁止这些传言。”

    一旁的老者满面风霜、身形挺拔,周身尽是庄严肃穆的浩然正气“百姓不曾违反律法,为何要禁止言论?”

    通判忙点头称是,说话间已出了一身的冷汗;回头再想想,这位庞大人面对宫里头得宠的尚美人都没给过半分颜面,自己被训斥两句似乎也不算什么。

    新官上任三把火,庞籍甫一到任,就将三把火烧往了桥子谷、承平寨和龙安寨。

    众将士晨起时没见着几位主将,等不多时才有人来传告说是让新任知州传唤了去,各营暂由副将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