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堂课上完后,张绮习惯性地来到树林中,就着粗糙的树皮,她用手指一笔一划地练着字。看到她的动作,几个庶出姑子凑在一起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一个私生女,字练得再好又能怎样?难不成她还想将来游治聚宴,过夫人的日子?”

    “嘻嘻,她也是没法子吧,大伙都不理她,不做点事她时间难过啊。”

    “还不如缩在房里练练刺绣,等年老被赶出后,还能混碗饭吃。”

    这些笑声,张绮充耳不闻。她知道,昨晚那么有趣那么重要的宴会,她却参加了,惹得那些人妒忌了。

    第二堂课结束后,张绮抱着一本教习发送的一本琴谱向房间走去。

    在姑子们聚集的地方,她已习惯着低头敛目,一副小家子气地行走。现在也是这样,她双眼看着脚尖,走路寻的是靠近草丛处,走动时,身摆不动,碎步前行,一副无比安静乖巧怯弱的模样。

    张涔远远地便看到了张绮,呆望着她,她的目光闪动着复杂的光芒。

    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来到她身后,低声说道:“阿涔,得学琴了。”

    张涔点了点头,目光依然没有离开张绮。

    那妇人顺着她的目光瞟来,只是一眼,她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阿涔是在看那些姑子吧?她们可是张府中正经的姑子,将来是要与各大世家联姻的,是一嫁过去便当嫡妻的……涔姑子还是别看了。”

    张涔听着听着,脸色已越发白了。她咬着唇,倔强地不让眼泪流下来。

    看着她这模样,那三十来岁的妇人叹了一口气,语气转为温柔,“涔姑子何必伤怀?你今番虽然是嫁去做妾的,可你的夫君乃是萧府中流砥柱的萧策萧郎君。若是将来有了萧郎君的骨血,你也就熬出头了,何必伤怀?”

    不听这话也就罢了,听了这些话,张涔的泪水掩也掩不住,她以袖掩脸,低低哽咽道:“这种话,你何必拿来哄我?”

    谁不知道,那萧策的府中有妓妾百数?谁不知道,他虽然喜欢年幼末开的稚女,却是弄回去**的,能在他的欺凌下活下来的幼女只有半数。

    她虽是姓张,虽然那萧策多少会看在她的姓氏的份上,对她多一些尊重。虽然她是那萧策自己相中求娶的,虽然她嫁过去,与那些妓妾不同,是个有名分的,比妓妾地位要高的妾室,可嫁给那种荒淫的肥猪,她这一生还有什么指望?

    哽咽到深处,张涔已是痛苦得恨不得立刻死了的好。她双手捂脸,呜呜泣着掉头便跑。

    那妇人也不去追,她只是冷漠地看着张涔离去的方向,轻哼一声,冷笑道:“身份卑微,就得认命!”

    在同一时刻,也有人在说着,“身份卑微,就得认命!”

    大夫人最信任的七嫂子倚在软塌上,冷漠地看着一脸死灰的阿蓝,淡淡地说道:“让你看好阿锦,你是怎么做的?当着张萧数府的姑子郎君的面,阿锦都敢驳逆大夫人的命令,当众与萧莫亲热……你说没你的事?哼!”她从鼻中发出一声冷哼,懒得再说下去。

    可她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便是不说下去,阿蓝也完全明白了。现在大夫人震怒,阿锦是嫡出的姑子,她不可能惩罚太重,要打要杀还是要立威,只能冲自己这个贴身婢女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