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贞收敛心神,盘膝入定,双手反复结手印,逐一尝试五印十势,体察着真元的细微变化。魏十七靠在窗台上,眼望着起伏的群山,不思也不虑,六翅水蛇挂在他肩头,懒洋洋打着瞌睡,它又长大了些许,蛇模蛇样,不如之前小巧可爱了。

    小狗小猫什么的,小时候懵懵懂懂,跌跌撞撞,最可爱,长大了就不大讨人喜欢了。小孩子也是这样。不过有些女人是例外。

    不知过了多久,魏十七抬起手,蹭了蹭六翅水蛇凉滑的身躯,水蛇似乎察觉到什么,翅膀微振,倏地飞起,钻到墙角的八女仙乐屏后,盘起身躯,把脑袋深深埋了起来。

    夕阳如醉,魏十七心中响起那首熟悉的老歌,听歌的时候,他还年轻,抱着随身听,听了一遍又一遍,如痴如醉。

    那款神一样的随身听,似乎叫“爱华”。

    大椎穴忽然一跳,山河元气锁从沉睡中苏醒,小小一枚鱼形阴锁,在他的经络窍穴中游动,贪婪地吞噬着妖元,不知餍足,所过之处精血迸流,将鱼身染为殷红,渗入锁中。

    撕心裂肺的疼痛潮水般涌来,似乎永无止尽,魏十七不动声色,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祭炼阴锁的滋味,他在镇妖塔下尝了千万遍,早已麻木,.的痛楚只会让他清醒,清醒地活着,或者清醒地死去。

    秦贞近在咫尺,全神贯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察觉到丝毫异样。

    阴锁兜兜转转,将他体内的妖元吞噬殆尽,满足了.,懒洋洋伏在窍穴中,口中吞吐着藏雪剑丸,片刻后即沉沉睡去。

    魏十七脸色苍白如纸,几近虚脱,祭炼山河元气锁要消耗大量的妖元和精血,如若满足不了阴锁的胃口,浑身精元尽被吸干,势必妥妥地变成一具骷髅,一具干尸。

    饶是他“金刚”法体大成,每一次祭炼,都如同行走在刀锋之上,步步惊心。

    半人半妖的混血,比起纯粹的天妖,终究是天差地别,山河元气锁抽取天妖的妖元,犹能反馈天地,他却只能勉强喂饱阴锁,保住一线生机。

    魏十七回头看了秦贞一眼,见她双手不停地结成手印,变幻不定,一时半刻停不下来,便放轻脚步出了静室,独自来到汤沸房中,掩上门,从蓬莱袋中取出一只狼腿,随手丢在桌上。

    是郭奎还是魏云牙的腿,他已经记不清了。山河元气锁抽取妖元,天妖本体亦随之缩小,待妖元抽尽,残留的血肉便宜了魏十七,尽数成为他口中之食。

    他取出溺水匕,双手颤抖,费力地割下一块硬肉,一缕缕撕下来,塞进嘴里胡乱咀嚼几下,直着脖子硬吞下肚。

    一股热力顿时从腹中腾起,绵绵不绝,扩散到全身。

    天妖的血肉乃是大补之物,这么一小块,足以恢复阴锁造成暗伤,补足真元,支撑他继续祭炼山河元气锁。紫阳道人下了血本,炼妖池中的天妖血肉任他取用,毫不吝啬,若非如此,他也撑不到现在。

    魏十七将狼腿收回蓬莱袋中,痛饮了几碗热茶,熄火,灭烛,走出汤沸房,踏着栈道上的月色,离了无涯观,一路逶迤登上观日崖,来到镇妖塔前。

    万籁俱寂,月在天,惨白的月光照在他身上,仿佛披了一袭银袍。

    丹田之中,妖丹缓缓旋转,巴蛇的虚影从他后背腾起,昂首人立,尾部仍埋在他体内,深藏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