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十七藏身于天蝠海,遥遥察看,感同身受。果然有诈,梅真人虽未亲至,但她的身影无所不在,不过他尚未全输,冥石之中埋下一缕神念,借雪狐肉身,召来数万鬼阴兵,这一仗,还有的打,这一夜,还很漫长。

    鬼阴兵源源不断扑来,阮青毫不留手,分海槊所向披靡,水雷接二连三炸开,一场混战,直打得海水倒灌,山崖崩摧,冥石被潮水卷入天蝠海中,为暗流挟走,滚落到周吉身旁,他捻起一枚看了片刻,缺少冥河阴气滋养,它们再难重铸身躯,化作阴兵,不过其中若有出乎其类拔乎其萃的厉害角色,他倒不吝收下来,与阎青阳做个伴。

    天光大亮,鬼阴兵所剩无多,阮青将分海槊舞得如狼似虎,毫无倦怠,梅真人迟迟没有现身,周吉倒有些吃不准,她究竟是鞭长莫及,还是隐藏在一旁,等他露出马脚来。

    周吉权衡利弊,沉吟良久,终是决定退避三舍,不冒这个险。这一战虽未能收服天狐阮青,但得了雪狐肉身,亦不无收获。“蚀谛”修到精深处,可将大能炼为魔仆,成就眷属,但这门小神通对魔气的容器要求极为苛刻,上好的躯壳难得,雪狐肉身虽有种种不足,终是大瀛洲硕果仅存的天妖之躯,直接炼化了补益魔气,太过可惜,不妨留下来以供驱使。

    周吉心念动处,一缕神念操纵亢珑儿潜入海底,分开水流,游到他身旁。体态婀娜,柔韧灵活,充斥着野性的力量,他颇有些意动,伸手按在她胸口,灌注魔气游走一圈,堪堪侵入丹田之内,忽然心中一凛。

    异变骤起,亢珑儿张开樱唇,喷出一枚玉符,猛地炸将开来,白光纵横交织,灵气冲天,蓦地张开一座传送法阵,梅真人一步跨出,掌中托了一颗明珠,光芒万丈,将周吉照定。

    勾心斗角,各逞手段,梅真人在亢珑儿眉心冥石藏了一道神通,又在她丹田种下一枚传送玉符,周吉算计了亢珑儿一回,转眼就被梅真人算计回来。

    真仙降临于天蝠海,吞阳珠滴溜溜转动,海水滚滚分在两旁,水汽蒸腾,氤氲而起,一道彩虹横贯长空。周吉微一错愕,随即镇定自若,上下打量着梅真人,这么多年过去,她气质分毫未改,依旧是星眸迷离,风姿绰约,神态举止透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慵懒。

    梅真人久久未曾开口,眸光闪烁,星云转动,周吉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顿时记起她独具慧眼,当初在鬼窟小界内,曾下过“气运所钟,可造之才”八字判语。她看得透旁人,却看不透自己,慧眼识英雄之时,可曾想过,有朝一日将委身于那个男人?

    “这又是何苦……”梅真人轻轻叹息,似为他惋惜。

    “真人何出此言?”周吉心中一沉,觉得她不似故弄玄虚。

    梅真人道:“周道友既已飞升天庭,追随真仙,前途无量,何苦行此下策?”

    周吉愕然无语,他自逃离天庭,改头换面,本以为无人识得根脚,却不想被梅真人一语道破,一时间默默无语。

    梅真人伸手一指,亢珑儿骨节震动,魔气滚滚涌出,连同那一缕神念亦留不住,不过她只将雪狐肉身纳入袖中,并趁机痛下杀手,听由周吉将魔气神念收回,毫不阻拦。

    周吉忽道:“真人成就真仙,不惧天魔,故此打开混沌一气洞天锁——”

    嘎然而止,并非试探,亦非相询,而是笃定事实如此,梅真人微露诧异之色,并不否认,颔首道:“道友身具魔功,魔气与宇文毗同出一源,既如此,只须唤出宇文始,一问便知。”

    周吉轻轻叹了口气,果然,再怎么遮掩根脚,永远都存在漏洞,这个世上,也永远都存在有心人。

    或许是出于魏十七的缘故,或许是城府很深,或许是大道无情,梅真人并未提起谢子菊,也没有流露出丝毫多余的情绪,她只把周吉视作桀骜不驯的灵兽,偶然挣脱主人的控制,逃往下界作威作福,玩够了,终究有一天要收心,至于他为何是这副模样,又为何堕入魔道,无须她替魏十七操心,她相信,那位主也未必在意。

    “道友可想明白了?”她扬起秀眉,轻轻问了一句。

    周吉笑了起来,他讨厌梅真人这种不惊不扰、从容不迫的口气,就像高高在上的仙人,视凡人为蝼蚁,如有机会,他只想撕破她的道袍,将她按在身下恣意蹂躏,看看她会流露出怎样的神情,想想都令人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