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气法则虽然占据大势,成为此界根本法则,终究是外来势力,犹如移植之木,不经历漫长的岁月,断不能深深扎根大地,抵挡狂风暴雨。劫余走得太匆匆,不及安排后手,血气法则未能一鼓作气,将此界彻底吞噬,虽然衍化魔物,推动血气流转,却也只能维持一个不死不活的现状,如今魏天帝悍然插手,星力源源不断灌注地脉,釜底抽薪,由内而外侵吞血气,这一处地界很快迎来倾天之变。

    清灵云海通玄殿内,浑天老祖久久注视星云,一点明光闪烁不定,停留于某处地界,迟迟未动身。他心中若有所思,顿记起这一处地界乃是劫余所遗,虽非得道之根本,却也借助清灵云海之力,费了不少时日祭炼,魏天帝留驻于彼处,莫不是发觉了什么?他虽能察觉气意落在何处,却不知对方有何举动,终须遣碧蟾子走上一遭,看个分明。

    默默酝酿数息,一道虚影从浑天老祖体内退出,转瞬化作碧蟾子,眸光幽深,微一低首,就此飘然而去。浑天老祖缓缓合上双眼,通玄殿中星云缓缓转动,气意所在那一点明光,落在群星深处,显得那么孤单。

    魏天帝手中那一缕气意犹如黑夜中的明灯,指引碧蟾子穿渡时空,辗转来到劫余遗下的地界。十恶与大陵五忽明忽暗,如一双吊诡的异瞳,界壁之下,星力如潮水蔓延,吞噬着每一寸天地,法则之争惊心动魄,碧蟾子感同身受。

    他闭目体察良久,确定魏天帝正引动星力吞噬血气,祭炼这一处地界,这是上尊大德修持的正途,如无清灵云海相助,不知要耗费多少心力,乃至于得不偿失。然而令他意外的是,魏天帝祭炼此界极其顺利,血气节节败退,沦为星力壮大的资粮,法则之争很快就要分出结果。碧蟾子略加思索,不禁为之叹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劫余辛辛苦苦催熟的果实,却被魏天帝轻轻巧巧摘去。

    对方祭炼地界正到要紧关头,随意闯入无异挑衅,这一回,他小心翼翼渡入一道气意,提前打了个招呼。过得片刻,魏天帝穿过界壁现身无尽虚空,碧蟾子窥得分明,来者只是一具气意分身,本尊镇压一界血气,暂时脱不开身。

    魏天帝从容道:“道友远道而来,有何贵干?”

    碧蟾子打了个稽首,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魏道友找到这一处无主地界,省却无数水磨工夫,亦是运数使然。”

    魏天帝哂笑道:“道友过誉了,因缘际会罢了。”

    碧蟾子微微摇首道:“因缘皆有前定,有些话却须说在前头,以免日后起纷争。魏道友可知这一处地界原为何人所有?”

    魏天帝听出言外之音,道:“血气法则弥漫天地,生机勃发,魔物横行,当是劫余所留。彼时变生不测,劫余匆匆遁去,来不及收拾手尾,未能克竟全功。”

    碧蟾子叹息道:“何尝不是呢!当年秀禾道友不忿劫余行径,邀知盈、明夷二位道友相助,合力围剿劫余,将其打灭,劫余遗下六处地界,就此沦为无主之地。此界名为‘大荒’,乃是劫余借助清灵云海之力,勉力祭炼千载,才有今日的气象,魏道友若祭炼此界,追本溯源,却是欠了浑天老祖一个人情。”

    魏天帝略加思索,道:“道友此言却也说得通,烦劳带个口信,劫余遗留的这段因果,就由吾接下,日后当有偿还之时。”

    碧蟾子微笑道:“魏道友果然通情达理,不过另有一节隐情,须得提前言明。”

    魏天帝道:“道友但说不妨。”

    碧蟾子道:“劫余得道后即入驻清灵云海,修持万载,先后祭炼五处地界,连同得道之根本,合计六处,浑天老祖了如指掌,他人却是不知。秀禾道友打灭劫余,于情于理,这六处地界为其所有,知盈、明夷二位道友有所出力,亦可分润一二,只是‘玄元天’浩瀚无垠,地界不知凡几,时空阻隔,始终未能到手。劫余神通不无可观,秀禾道人此战损失不小,他恳请老祖指明地界所在,老祖不愿坏了规矩,未曾答允,只命其自行寻访,如今魏道友祭炼‘大荒界’,便是夺了秀禾道人之物,日后难免一场纷争。”

    魏天帝微一沉吟,道:“不知浑天老祖有何嘱咐?”

    碧蟾子道:“劫余所掌六处地界,法则同出一源,气机隐隐勾连,魏道友既然取了‘大荒界’,不妨就此收手,将其余五处地界让与秀禾、知盈、明夷几位道友,各取所需,免得祸起萧墙,‘玄元天’徒生动荡。”

    魏天帝颔首道:“此事吾已知晓,自会斟酌处置,多谢道友提醒。眼下祭炼‘大荒界’要紧,一时脱不开身,待日后有暇,再与道友作长夜谈。”言罢,他向碧蟾子拱手道别,身形穿过界壁,回转“大荒界”内。

    碧蟾子伫立许久,摇了摇头,魏天帝并未答允浑天老祖所托,只说“斟酌处置”,显然有自己的打算,劫余只得孤身一人,打灭其人尚未伤筋动骨,魏天帝却不同,他若与袖海、大孚站在一处,暗通款曲,却着实有些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