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要用那种目光看她?他们是叔嫂啊!她爱的人该是沈承安!

    想必是她看错了,沈齐安那么冷漠,怎会喜欢她,人心最是难测,她又如何能知他在想什么,必然是她多心了。

    令容心里如是说服自己,右手骨折的伤还没好,这一路一直小心翼翼护着,吃饭都是左手用勺,如今已经用得很自如。

    客栈分为上下两层,陆令容他们住在靠东边这一排房间,从走廊上往下看,大过年的并没有多少旅客,楼下只几个赶路上京城的书生,听他们谈话是打算去京城的书院学上一年,与京城子弟交际交际,为将来出仕做准备。

    听他们也在犯愁,如今陛下年迈昏庸,奸臣当道,好几个州府出现叛乱,也不知能不能镇压下去,若是不能,这改朝换代的,恐怕要乱个好几年呢,读书人科考博功名,等得起几个三年。

    “再等几年考不上功名,月娘她爹就要将她嫁给县上富商。”

    “商人本低贱,满身铜臭不知恩义,你看江州陆廉礼对沈家做的那事,可惜世人皮薄眼浅,只看得到眼前三瓜两枣的利益,为碎银几两趋之若鹜。”

    “难啊,想我们寒窗苦读数十年,竟抵不过人家挣钱多。”

    底下几个书生觉得前途渺茫,连连唉声叹气,陆令容在楼上听得也觉得不爽,只听对面清嗤一声:“呵,这有甚可愁的,读书考试不成,总归有旁的出路。”

    “何人在偷听?”那几人本是看客栈冷冷清清,觉得无人才敢抱怨几句,不意会突然有人出来,连忙抬头往上搜寻,这一看将陆令容逼迫得站起来,手里捧个碗,朝楼下尴尬笑道:“我只是出来透口气,并未听到什么。”

    方才说话那人这才站出来,朝底下道:“吁——瞧错人了,在这儿呢。”

    那几个书生抬头往上看,楼上的人好似有什么毛病,这样的寒冬,手里还转把扇子,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态,几个书生面面相觑,中有一人笑着朝楼上拱拱手:“方兄藏得好生巧妙,这大半天的功夫,我等竟没察觉。”

    方时雨手摇折扇笑道:“你们读书人就是尖酸刻薄,何用藏字?这客栈也不是你家开的,我在此大大方方站了一刻有余,你等没发觉,倒怪我没先高声大气提醒一声?好没道理。你们不妨问问对面娇娘,是不是这个理?”

    陆令容心道自己也被骂过牙尖嘴利,想来还是比不上对面那人脸皮厚,无意间听到别人谈话,虽不能认是偷听,但解释清楚就好,像他这种倒打一耙的,她还是头一次见。

    偏他还扯上自己,陆令容勉强笑道:“小女子又不是坐公堂的判官,如何能断这桩公案,几位公子分明相互认识,又何必拿我作趣。方才我并非有意窥听,如有冒犯诸君之处,还望海涵,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她含笑朝几人点头,身上衣着简陋,由于头上纱布未拆,头发也只是半拢垂在背后,算不得光鲜亮丽,但周身的气度未损,只看言行举止,便能看出得体大方谦和有礼的气质,当然,还带着一星半点凌人之气。

    果真是她,方时雨心头一惊,试探叫她:“陆令容?”

    陆令容不明所以,回头望他一眼,困惑道:“公子认识我?”

    她这边灯光晦暗,方时雨站在她对面的长廊上,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隐隐见她回头,便知道是她不错了,又听她答话承认,心中大喜:“好家伙,你竟没死,你站在那里不要动,等我走过来瞧瞧。”

    方时雨顺着走廊朝她这边过来,“砰——”一头撞在拐角处廊柱上,陆令容看了不由得嘴角抽搐,别过头去没眼看。那么大一根柱子,他就那么义无反顾撞上去,她都替他觉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