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徐乐他们安排的住处,是云中城内的一间庙宇。

    五胡入主中原,带来了更多的自然神崇拜,反应在民间,就是雨后春笋一般设立的各种庙宇。几百年入主之族换来换去,剩下的就是这些说不清来路的荒废庙宇了。

    这庙宇空间甚大,甚至还可以看出建筑用料都颇为讲究,当年应当也是香火繁盛的所在。但是现在神坛之上,已经是空空荡荡,原来供奉的神明,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等荒废屋舍,就是上好的驻兵所在。从古至今,军队用来驻兵的最多用的还是庙宇,祠堂,仓库这些建筑。地方大,隔断少,防水火方便,且与居民隔离,能少出多少是非。

    原来这庙宇中驻的是整整一队常值鹰扬兵,因为刘武周一声安顿徐乐一行人的号令,就全给赶到了城墙附近,挤进了城下巡铺之中。只留下队中几个火兵用来照应伺候徐乐一行人。

    恒安鹰扬兵虽然窘迫,但纪律森严。军中纪律森严,不单单是反应在听从号令,闻鼓则进,闻金则退这种临战约束之上。平日军中生活中,也必然要做到住处整齐,打扫干净,一切有序。未尝有日常散漫而临阵而为强军的道理,且军中整洁也是为了防止疾疫,保持军队战斗力。

    所以虽然是一处破庙,但也修补得整整齐齐,并用灰粉粉刷过,新鲜稻草铺成铺位,散发出好闻味道。马厩中马卧草也全都新换,料槽之中,马草切得统一就寸许长,还淋了盐水拌了黑豆。

    在徐乐他们到来之前,军中司马又运来了新鲜肉菜,黍米都是今年才入库的。几名火兵早就在熬着大锅肉汤,闷着黍米饭,庙宇内外,都散发着饭菜诱人的香气。

    如此安顿,刘武周已经客气殷勤得至矣尽矣,蔑已加矣。就是想用这种殷勤手段,拘束住徐乐,让他不要再生事了,等熬过秋日云中大集,给徐乐损失补偿之后,再赶紧将他打发走。

    如果说此前刘武周还有爱才之心,想招揽徐乐以为己用,那现在就是拿徐乐当了瘟神,只要不惹事,什么都好!

    这般安排,让徐乐从人都满意至极,跟着徐乐自从撞进了云中城,日子一下就好过起来。虽然总是有各种要拼命的事情,但走到哪里都有招待,从梁亥特部一直到此间。这日子的多彩多姿,不要说跟着徐乐出来的这些庄客了,就是那些神武侠少,也真觉得是这辈子从来未曾有过。

    一行人安顿下来,夜色已经降临,火兵将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来,还一人打了一碗浊酒。围着在庙宇中院子里升起的篝火,大家兴高采烈的吃喝,就连伤了肩膀的宋宝,也毫不忌口,用手只是捞着肉汤里面汁水淋漓的骨头,吃得那叫一个酣畅。

    徐乐先是陪着他们吃喝了一阵,笑吟吟的谈笑几句。转过头去,就见尉迟恭一人坐在庙宇门口的门槛处,面前一个瓦罐装酒,一个瓦罐里面是堆尖的黍米饭。

    黍米一口未动,只是直着脖子大口灌酒。他也不鸟耐烦吹开酒水表面的渣滓,每一口都喝得咕咚作响,山摇地动。

    徐乐悄然起身,走到尉迟恭身侧,还未曾等徐乐开口,尉迟恭就头也不回瓮声瓮气的道:“不用说啥了,这口锅,尉迟老子背了。和千余越部这场厮杀,甚是痛快,你乐郎君也不欠某什么。”

    徐乐走到尉迟恭身边,也坐在门槛上,看着庙宇外一片民居炊烟浮动。

    “梁亥特部罗敦族长是我爷爷朋友,现下被千余越部抓去了,我得救他出来。”

    尉迟恭斜斜看了徐乐一眼,又咕咚灌下去一大口酒,吐了口酒气。

    “不成!喝酒打架行猎,我都能陪着。你有什么其他难处,我倾身家也得帮你。谁让尉迟老子瞧得起你?可现下我领的军令,就是牢牢看着你。一府之中,军令为大,你要带人出去,我就翻脸。”

    徐乐淡淡一笑:“九姓会盟,突然变成这个模样,其余各部,都被千余越一网打尽。这对恒安府就是好事么?救出罗敦族长,更能摸清事情虚实,对恒安府也是大有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