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舒垂着眼,并没有出声插·入他们的对话。

    思绪却一时飘远,纷纷扰扰中白雾褪去,露出了久远的快要被人遗忘的记忆一角。

    他听过付莹这个人,在很久以前,从他们的日常八卦里,无尽惋惜里,好的坏的。

    他听到那些人说——哎,可怜,还是个老师呢,就这么没了,造孽啊。

    ——什么事?还不是她爸妈拿了人家的彩礼,非要她嫁人呢。她又是个犟的,就是不同意,两家闹得难看,她妈还用喝农药逼她,她更狠,抢过农药自个儿喝下去了。

    ——要我说嫁谁不是嫁,李家其实还不错,虽然李成这人比不上他哥,可他哥到底还是个好的,能嫁入他们家到底也不算差,到时李成要是混了不还有他哥帮衬着,总归不是要她扛这个家,也不知道她还有什么不愿意的,我要是有闺女我也愿意……

    ——你就不怕你闺女不愿意?

    ——呸,她愿不愿意有什么关系,我生养了她,还不能决定她的婚事?嫁的好还能补贴我,也算是她尽孝顺了。

    讥讽的,惋惜的,甚至还有妒忌的,妒忌她有这么一个“好归宿”还不珍惜,毕竟她女儿都没这“福分”。

    林林总总,似一场荒谬的梦境,又是那么多女孩无奈的人生。

    从小他就知道,这个世界上虽然人人都是人,可也不全是人。都说人有三六九等,要他说这话还真没错。那么多人明明长着人的样子,内里的东西是黑是白就说不准了,从白到黑,一个一个样,可不就是三六九等么。

    就像那个男人,整日里衣冠楚楚的,可关上门来动手的时候却毫不含糊,那种肺腑都要灼烧的感觉他至今都没能忘记。

    莫舒恍惚了一瞬,耳边的声音又渐渐清晰起来,是他所熟悉的声音。

    “不是,付老师怎么会在你家呀?”陆槐张了张唇,愣了好一会儿,硬是想不明白付李安安跑过来跟他说这个是做什么。

    付老师家在他们隔壁村,离李安安家还有些距离,也不顺路,得出了镇上桥边的那条岔路才有交汇处。

    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只是消失得太快,他一时没有抓住,想来不是什么非记住不可的事。

    要说家访,那是不可能的事,付老师没有在班上说过这几天要做家访的事,她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去做家访。

    他探究地打量着李安安,等着他往下说。

    小孩儿瞪圆着一双黑黝黝的眼珠盯着人,李安安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戳着小胖手扭捏了好一阵。他瞧着比之前更胖了,下巴多长了一层肉不说,手更是胖到不大看到骨节了。

    也不知道怎么就吃成了这个样,明明幼儿园时还是个算精致的微胖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