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有提过,幽灵不愿往生,定是对人间还有念想。

    菱兰,你缠着我,想要什么?

    这无正宫没有禁术,她偷偷试过几次,文爷爷教的那些小小变身术此地倒是随心可用。她慢慢悟出些端倪,比如之前的古塔,怕是惩罚妖魔人兽之地,周围有禁术,再厉害的受罚者,纵有滔天之术,到那里怕也无用武之地,只剩被巨兽啃食的命。而祭祀场,那日她无法变化,怕是之前给强灌的药丸有关。

    既然这宫没有限制,她趁无人之时,摇身变成一只小蚊虫,在夜间胡乱飞行。其实她对宫殿不熟,但是那晚似乎有种力量指引着她。虽飞了很久,最后还算顺利地在一小偏阁找到菱兰的尸体。

    她恢复人形,心念小咒,手心随之泛起一束白光。因她是凡人,夜里无法视物。师父无彦可是严令,这夜里照明她必须学会,如今果真有用武之地。

    白光随手停在菱兰头部上空。此刻她才看清她的面容,如此稚气清秀的女子,除了没有一丝血色,和睡着没有区别。他们清洗过血迹,给她换上一身白色长裙,冰冻于水晶棺里。而空荡的楼阁就只有这具冰棺,没有一柱香火。

    记得第一次去司女池沐浴,偶遇的白衣女子正是她,也是自己雇主一心想救的。可惜造化弄人,她最终还是命归黄泉,死法更为惨烈。她们只有一面之缘,却都成了谁的棋子?

    师父说过,梦从记忆中来,却可凌驾于记忆之上。很多梦里的是是非非,和现实中的记忆丝丝纠结。

    梦是时间碎片的重组。不同时段的记忆生成奇奇怪怪无法联系的人和事,可出现在同一个梦里。梦境中也有很多凭空产生的事物,但这凌驾于记忆之上的事物,却离不开潜意识。就像一个孩童,听了恶魔的故事,夜里会梦到他意念中恶魔的形象,而他现实中是没有见过恶魔的,一切皆是潜意识里的虚幻。

    这便是梦境的奇异,如真如幻,往往无法分清。当然,没有灵魂的躯体,连做梦的资格都没有。

    轻羽解下一只束发的簪子,紧握于手心,开始念起招魂诀。阴风习习,她身体忽冷忽热,还时不时地听到诡异的低吼。

    三岁始,她便居住在虚无缥缈的仙羽山,吸天地灵气。虽为凡胎,却也有几分仙气入骨,一般鬼魂靠近不得。这恶灵血咒来自菱兰,她的魂魄该是不愿离去。果然随着阴气加重,耳边鬼哭声凄厉起来,震得耳膜“呜呜”直响,好像有种力量在吞噬她的意识。一张七窍流血的脸,忽明忽暗,在她身边不停旋转。

    “菱兰,让我帮你。”

    “哈哈哈”那声音凄凄地笑着,接着又“呜呜呜”地哭起来。身边阴风越转越快,越来越紧,像要把她整个身体挤爆,又像是要往体内钻。在力气被抽空的那一顺间,她看准那流血的脸,猛把手中定魂簪刺入她额间。簪子瞬间化成一道白光,定住这缥缈的魂。

    魂魄定,阴风停。

    她脚一软,跌坐在地上,口里坚持念着招魂咒。菱兰的魂魄在她意念指引下,飘回躯体。她扶着棺木勉强站起,伸出颤抖的双手,停在菱兰额间,念起入梦诀。

    师父说过,阴灵的梦极其危险。他们有着超出凡人的能力,可嗅到造梦者的气息,直接袭击造梦者的灵魂。此时,她无法顾及其他。菱兰意境如此混乱。她只想给她一个安静的梦,抚平这具不安的灵魂。

    追着死者的意念,她进入奇异梦境。

    最初见到的是那轮水镜,缓缓从司女池中升起,吸池水倒流而成,清晰见影。几十名白衣少女列队立于一侧,安静有序,依次穿过水镜。水柔无奇,奇的是她们透镜却半点不湿衣襟。她想,这该是传说中的司女镜。

    那十六岁清丽少女——菱兰,如其他姐妹一样,缓步而过司女镜。意料之外,一幅绝美的司女图案竟由背而生,如凤腾空,七彩羽尾斑斓游离,最后竟退变成一美女图,盘膝而坐成祈祷状。菱兰和所有在场少女一样,被这奇异司女图所吸引,久久无法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