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这几人在山谷待的久了不知山外年月,快要成了那烂柯人。山谷平静如世外桃源,山外,却是人间炼狱一般。

    朝廷兵马与南疆人隔江而望,顾大将军接手镇国公的军队,打着为镇国公报仇的名号,很是收拢了一波人心,南方战船一艘艘载着士兵朝江对岸驶去,而南疆人却是毫无惧色,人来了,他们就退,退到大山里面,隔着迷瘴静静地看着朝廷兵马一波波得来,又一波波得退走,中了瘴气的士兵哪还有力气再作战,顿时大江对岸的军营中就倒下了一大批士兵,死是死不了,但起来也是不能的了。

    如此一来,兵马人数骤减,顾尚先下令直接就地征兵,一时间临近的城镇人心惶惶,哪有老百姓愿意打仗的,或者说,哪有愿意去当兵的。

    岭南道原本就连续降雨,大江已然淹没了不少良田房屋,流民流离失所,驻扎在此的军队强行抓了他们充军,军营里的气氛随着这些流民的加入一下子低迷起来。

    南疆人隔着大江静静得看着对岸,人来了他们就退,人走了他们又临江而立。

    又一批船载着人朝大山而来,南疆人默契得退走,可这次却又不一样了,流民战战兢兢走在前面,士兵脸上蒙着布巾提着不知什么东西走在后面,进入迷瘴前,流民被迫停住了脚步,只见士兵将手中东西一股脑儿倒在流民身上。

    “是火油的味道!”“他们要干什么?”“快阻止他们!”南疆人突然发现他们意图,忙从树林中冲了过去,“住手!”却见士兵们狞笑着点燃了火油,“啊!”一个个火人嘶叫着疯狂跑了起来,有的抱住大树妄图蹭掉身上的火,有的在地上不停打着滚,有的意图把自己衣服脱下,还有的抱住最近的南疆人求救,一条条火线沿着地上火油瞬间燃烧了起来,山里虽然潮湿,但也禁不住如此明目张胆得纵火,士兵见树林已经燃烧起来,便快速退了出去,远离了这片火海!

    树林中,南疆人脱下身上衣服不停扑打在火人身上,树林深处有更多人冒了出来开始救火。也许真是老天也看不下去,突然一声惊雷,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大雨渐渐浇熄了大火,岸边顾尚先冷眼看着这一切,“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军营,“没用,废物!”底下士兵皆噤若寒蝉,看着如此作战方式不免也胆战心惊,天子以仁德治天下,如果此事传进京城。。。士兵不敢再想,低着头传副将去顾大将军营帐商量下一步对策。

    树林中,大火熄灭后地上剩了几具烧得面目全非的焦尸,流民几乎都烧死了,还有几个被牵连的南疆士兵。

    剩下的站在这几具尸体前,看着周围百年甚至千年的古树被烧毁,心里恨意熊熊燃起,本来就是朝廷兵马先行挑衅,说什么刺杀他们一个大官,子虚乌有的事,这边已是步步退让没有动手,可如此看来,真是欺人太甚,“去,找大巫告知此事,我们,不能再让他们这样欺负了!”首领模样的人吩咐道。底下一个小兵接令快速离去,剩下的人皆缄默不语得站在原处。

    一阵雨很快又停了,只余下干枯的树枝上滴着雨滴,几只路过的鸟儿飞落枝头,奇怪的瞧着这一片黑漆漆的树干,和底下站着一动不动的人。

    不多时,一个年长的看着从树林深处走来,众人顿时肃穆得列成两排低头行礼,“大巫!”

    来人正是南疆大巫,他由近看着几具尸体,嘴巴喃喃得念着咒,不管死的是大江对面的,还是自己人,大巫都将他们一致对待,如同对待大山的没一棵树每一株草,和每一个生灵。

    “中原人有一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卜了一卦,对岸,将有大事发生,我们且看着吧!”大巫遥遥看向大江,江水涛涛连绵不绝,哗哗水声冲刷着人们心头的恨和恐惧。

    顾尚先在营帐同副将几个商量对策,大山的迷瘴不解决,这仗就一直没法打,何况,天灾不断,除了岭南道,江南道今年雨水也多,虽说历来富裕,可也经不住这许多的流民,眼看着各地人心惶惶,朝廷不仅要应对战争的粮草开支,还要救济灾民,也有京城里传信出来说天子已经有了退兵的想法。

    顾尚先是一定要打下去的,这次本来计划得好好的,让他名正言顺的可以进山寻找神军,如果此时退兵,一切机关算尽都是白费心思,所以目前就是在天子下定决心退兵前速战速决。

    “流民中已有了怀疑,我怕。。。”一个副将担心道。

    “再说,这样做也实在损阴德,让人当火把子,这地界潮湿,雨水又多,都不一定能成!”另一个也附和着说道。

    “那诸位说该如何呢?”顾尚先问道,“退兵吗?还是让我们自己的士兵再接着进那树林迷瘴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