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将至,暑热渐消,侯府里的下人暗地里在忙活将阮芙抬出去为妾的事宜,西厢房暂住的‘穷亲戚’越发无人在意。

    青衣襕衫的书生坐于窗下,右手执书,以左手摘录,雪白的大袖为免沾墨,被细绳扎拢往上褪至手腕的位置,宽沿滑落,露出了他瘦削茎突的尺骨。

    男人背脊挺直,面容白皙,容貌极清俊,低垂着眼睑端坐不动,似一座寒冰雕成的画中人。

    “公子,李珂把宣纸寄来了,墨宝这两日就去码头接货,顺道把拓本还给四味书斋?”

    “嗯。”

    “公子,我去把书搬进箧箩!”

    书童墨宝是个话痨小胖墩,十一二岁还没开始蹿个头,狗崽似的闲不住,在廊下来回跑动收起午前晒的簿册,他们从江南一路走水路赶来,部分书沾了潮气,他没事做便经常拿出来吹吹风。

    虽说墨宝年纪小,该懂的道理都懂,他此行漫漫,是陪公子来讨个娘子。

    比起侯府,公子家里只能算清贫破落户,可在他们熙泉县,谢家怎的也是书香世家,喜欢公子的姑娘排队可以绕镇子一圈儿!

    公子自幼天资不俗,儿时患了场大病,卧榻三年,依旧是到十三岁就中了秀才,若不是因为老爷和夫人的离世接连守了六年的孝,也不至于拖到今年才能参加科考。

    总之,墨宝觉得,他的公子是全天下最聪明的人,将来一定大有所为、封侯拜相,娶个侯府大小姐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谢辞抬眸看了眼抱着书发呆的小书童,“墨宝,半柱香后,有雾雨。”

    “噢,是!”

    墨宝想象着面无表情的公子成亲后的有趣脸色,捎带走路的步伐都变得轻快雀跃,他弯腰放下书,转身时眼角忽然瞥到了角落的纸张。

    这些天很奇怪,他总看到门口有对折的宣纸,打开来无一例外,皆是水墨画,不知是哪个丫鬟贪懒把废纸倒在这。

    墨宝蹲地捡起,果然,画的没变。

    他回过头,“公子,到底是谁练了十几张,总扔在咱们门口,每次都是,气人的很。”

    墨宝说完见谢辞撂下笔,便把画递到了谢辞面前,踮起脚尖道:“公子,您看,画的可丑,我先前都给您拦下来啦。”

    书童的小胖手努力抻开宣纸,纸上可见画有两排图,第一排是个盆,旁边一束绿叶白花,第二排则是将瓷盆倾斜,倒出了其中的水。

    杆径粗细不一,略显稚气的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