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六仍旧是一大清早起来做完了开店的活儿。忙完了大堂,便拎起扫帚在院子里扫了扫槐树落叶。

    他时而抬起头来看看那棵岿然不动的树,左看右看,总觉得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在那秘密房间里看到的、以及在梦境中看到的,都与这颗槐树的表象相距甚远。

    重六不禁开始怀疑,他每日看到的一切日常事务,每天经过数次都没有注意过的屋舍房瓦、草木花果、甚至是擦身而过的行人或常打照面的熟人,真的都是他们表象所展示出的模样吗?

    是否有一个隐藏的、无比深广莫测的秽的世界,正在悄无声息地展开黑暗的手臂。

    正微微出神,忽然被一道开门声拉回现实。他转头,便看到东楼第一层的一间房门开了,却是喜珠端着一只脸盆出来了。

    “呦?喜珠姑娘,怎么这么早起啊?”重六对她招招手。

    喜珠看到他,愣了一下,“咦你的病好了?”

    想来应该是掌柜对其他人的说辞,重六于是笑嘻嘻应到,“好了好了,不是啥大病。”

    喜珠也笑起来,渐渐走近,“最近不太平的事太多,你可得注意身体。”

    重六注意到她端着的铜盆内装的不是水,而是几张纸。纸上隐约有墨迹透出,却被团了起来。

    喜珠的另一只手上还拿着跟火折子。

    “你这是要烧东西吗?”重六指了指她盆里的纸团。

    喜珠忙用袖子把盆盖住,低声说,“是啊,我们夫人让烧了。”

    “纸钱?你们夫人家里出事了?”重六关切地问。

    “没有没有……这些……是夫人这两天晚上练的字……”

    重六这才想起,严绿织确实写了一手极好的书法,之前也听掌柜提过,说是她不止精通一种字体,什么草书、小楷、骆体、钱体……各种字体都写得很不错,自己创造的风格更是风靡一时。当年还没出阁的时候,就有人高价求她的墨宝,但都被她的父亲一一回绝,怕传出去不好听。

    掌柜曾说,这可以是她谋生的一条路。

    “为什么要烧了啊?”重六纳闷地问,“不喜欢扔了不就行了?”

    “这些……和夫人以前的字不一样……”喜珠欲言又止,看四周无人便凑近了低声说,“夫人不让我看这些字,说它们’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