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下晒那半个时辰,夏如茵没出汗,可现下,她背上却是出了冷汗。她虽然闭了眼,但还能清晰感受到太子就站在她身旁。他的目光带着种压迫,沉沉定在她脸上。夏如茵眼睫不受控开始微颤。她自觉反应拙劣,太子一定发现了她在装晕,可太子迟迟没有开口戳穿她。

    他不开口,旁的人也不敢说话。静默之中,只能听见蝉鸣阵阵,尖锐响在耳畔。夏如茵绷紧了身体,心中挣扎要不要索性翻身爬起,认错磕头求饶。

    可认错求饶有用吗?忆起方才那贵女的下场,夏如茵真怕太子赏她一句“既然这么喜欢装晕,那就一直晕着吧”。脑中转过数个想法,夏如茵都要装不下去了。所幸,太子的声音终于响起:“这是哪家的女儿?”

    那声音平淡,不带任何情感。刘嬷嬷在不远处回话:“回殿下,是夏府的大小姐。”

    “夏府?”太子停顿片刻,可能是在回忆:“那个病得快要死了,几年都没出过门的夏家大小姐?”

    刘嬷嬷应是:“老奴查过诸位小姐的东西,这位夏小姐带了整整一箱药来,想来身体的确不好。方才在烈日下站着,她面色都泛青了,老奴也是怕闹出人命……”

    不得不说,刘嬷嬷对夏如茵算是仁至义尽了,此时还帮她说了两句话。太子听了,忽然又笑了:“身体这般差,还送来孤这。”他慢声道:“夏尚书这心,可真是偏啊。”

    眼睫的颤动停止,夏如茵一时间,心头忽然涌上些许茫然。她本能想反驳,爹爹夫人其实也喜欢她,只是她和妹妹必须舍弃一个,他们也是没办法。可她很快想起自己还晕着,不能说话。拐杖的笃笃声却再次响起。太子简单丢下句:“你看着办。”竟然就这么离开了。

    夏如茵不敢置信!直到那拐杖声听不真切了,她才偷偷睁眼去看。太子果然已经走远了。夏如茵怔愣看着那背影,不明白太子为何会放过她——或许他认为她身体这般差,装个晕也情有可原?或许刘嬷嬷为她说话,他看在她的份上才放过她?又或许,他觉得夏尚书偏心,所以可怜她?

    可原因到底为何,已经不重要了。夏如茵逃过一劫,长舒一口气。而刘嬷嬷总算发话,将贵女们带去安置。

    她们的住所是偏院,太子府的其余丫环也住在那。房间是单人的,实在有些小,没有窗户,光线不佳。家具只得一张小榻、小凳、茶几,以及一个矮脚柜。屋中有清扫的痕迹,但办事之人显然并不上心,四下还散着零碎物事——破碎的木块、奇怪的布条,还有些夏如茵也分辨不清的东西。

    夏如茵的手抚上茶几,又立时缩回。茶几上有些黏糊糊不知是何物的液体,还没完全干涸。卧榻上铺着被子,夏如茵一眼看去,发现了几滩明显污渍。

    夏如茵瘪瘪嘴。她虽然数年不曾出过夏府,可吃穿用度,夏夫人不曾克扣她。她也知道今非昔比,可房间小些、没有窗户她都能忍,这脏乱……她实在没法将就。

    夏如茵回忆着自家丫鬟的教导,试图换下被子,可搏斗片刻,便气喘吁吁扶住了墙。

    她可真是没用,打扫一下都没办法。夏如茵心中叹气,只得出外找人帮忙。

    两旁的房间都住了人,只是中午时分,她的邻居们都不在。夏如茵正踌躇,就见刘嬷嬷领着几位嬷嬷行了过来,原来是给她们送行李了。

    刘嬷嬷态度和善将行李交还她。夏如茵想起她在太子面前帮自己说了话,感激道:“刘嬷嬷,方才真是太谢谢你了。”

    刘嬷嬷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她:“……老奴只是做了份内事,夏姑娘不必客气”。

    自有人将夏如茵的几个箱子放去矮柜上。夏如茵不好意思问:“刘嬷嬷,我想花钱请人帮我打扫下房间,你能帮我找个人吗?”

    刘嬷嬷本以为她和其余贵女一样,也要为这恶劣的居住环境做抗争,不料她都已经准备住下了。她觉得这姑娘乖巧省心,且太子今日没发作她,刘嬷嬷心中也有些想法,自是应了下来,遂去找来了个心眼踏实、家里又缺钱的丫环。夏如茵十分满意,喊着人姐姐拉人干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