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街赌场这种充满了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的地方,因为意气之争闹出血案是非常正常的事情。这个年头的人命并不算值钱,弱势者的性命更是如同草芥。

    因此在见不到光明最底层之处,善良的家伙总是得不到长久,居于此地的人天生就带上了一丝如同野兽那般残忍的本性,他们往往不因自己的蛮横而羞耻,反而为凶狠好斗的本能自豪。

    彼时我还未堕入血色的深渊,他们以朋友的名义请我去帮他们教训别人,我沉默不语的回绝不知何时便成了他们眼里傲慢,由是辱没了他们难能可贵的自尊。

    他们聚在一起,觉得我自恃身份不愿意与他们结交,然后一片起哄声里愤愤不平,抒发对我的不满:“望月那小子,一副清高的模样,凭什么看不起别人!”

    这般波及池鱼的祸心坏水,令人不得不注意到了我对由里香格外的偏爱,她超出常人的漂亮容貌,顺理成章地令本不该属于她的灾厄降临到她本身。

    我处理掉了那个喜欢虐待幼女的人渣,这群人于是终于得偿所愿。

    ——可是世上哪有纸能包得住火的事情呢?

    朋友的欺骗与背叛,守护不了他人的屈辱与挫败,双重的无力感使我的愤怒如同沾上枯草的野火那样在原野中蔓延,牵连到了不少涉及到此事的人身上。

    脑袋清醒、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这件事的主谋,提出这恶毒又可鄙的建议的卑劣者,让他的脑袋如同夏日成熟的西瓜爆裂开来溢出汁水。

    我是第一次带着这样的戾气杀死一个人,最后在失魂落魄之中,还不忘背着他人去了那个居酒屋一趟,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掏出来留下,作为老板娘一年以来照顾小由里香谢礼。

    可笑我身上还沾满了杀人时溅射出来的黏稠鲜血,在老板娘惊恐的目光下,和她交代最后一点事情:“如果有人询问,即使把我说出来也没有关系。只不过这里终究是个是非之地,如果你要换一个地方继续生活,请再也不要和我这种奇怪的人接触了!”

    她忐忑地问我需不需要包扎,如果放在以前,我肯定有闲心开玩笑说,这并不是我自己的鲜血。只是现如今,我并没有任何心情以及任何理由这么做,只是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

    我痛恨自己毫无理由的自作主张,并且怨恨自己为什么总是把身边的事情弄巧成拙。我只是希望周围的人好好活下来,可是即使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都往往得不到满足。

    我是个没用之人,是个会给周围人沾上霉运的倒霉鬼,是个逃避者,是个保护不了任何人的懦夫。唯一会做的事情就是挥着我这不高明的剑,但是注定伤害他人的器物,怎么又能换得来任何的幸福。

    无所事事到处躲避是非的时候,有人登门拜访了我。

    他毕恭毕敬地对我说:“您杀了许多罪孽深重的人,众人都对你避之不及,但我却认为您是一位义士。这个世界之所以有这么多惨剧发生,不都是因为作恶之人有恃无恐吗?我不清楚您为什么要在这里浪费光阴。”

    话虽如此,我杀了很多人,其中没有几个是真正无辜的家伙,可是谁又有权利去剥夺他人的性命,随意评定他人的罪恶呢?

    但彼时我已经没有什么力气打起精神来去甄别别人所说的话了,我心灰意冷,如同陷入泥沼愈陷愈深。现在想起来,我的杀人史则可以构成许多人的发家史,而西乡奉一则是我在那个世界牵线搭桥的介绍人。

    我回不了头了,由我罪恶浇灌出的树冠上早就硕果累累,又何必执迷不悟,用自己满是鲜血的手掌去触碰本该清廉洁白之物,将那片没有任何阴翳的云朵染黑。

    西乡奉一差人送来了请柬,请我下周的时候去吉原的时任屋赴他的酒宴。其实我早就明白像是他这么自命不凡的家伙,绝对不会亲自来拜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