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承彧是真的累了,况且他这两年接手家里生意,到处应酬,也是见过世面的,眼前的风光勾不起他半分兴致,不过还是打起精神看到最后,才以评委般公正的语气评判道:“很好,赏心悦目。”

    “不过,”他顿了顿,看向台上衣着所剩无几的女人,情绪没有起伏,仿佛在评估一连串冰冷的数字报表,“叔叔,你不会不知道,我们的合伙人全员保守派教徒,用他们的话说,这种卖弄身体的堕落表演是不能容忍的。”

    裴佑西不屑一顾嘲讽道:“你说那帮子王室破落户,故作姿态而已,要说堕落,隔壁赌场堕落得多,我可没听见他们说一句不是。况且过去破产的惨痛经历应该让他们明白,做生意用不着端着王室的架子。”

    “赌钱的都是异教徒,异教徒的事他们管不着,”裴承彧耐心劝解道,“叔叔,我们才插手这里的生意,入乡要随俗,不能冒险,现在还不能。叔叔,你要是实在喜欢,让这位舞女为你一个人表演就行。”

    裴承彧说完即起身离开。裴佑西一个人冷着脸坐在酒吧阴暗的灯光下,又伸手示意服务员上酒,他喝了几杯,苦味在口中蔓延。裴承彧叫他几声叔叔,还不至于让他忘乎所以,这番话并不是商讨,而是指令。

    这次的合作,裴家拿到了经营管理权,不过也会受人掣肘,裴佑西早已习惯了与几方合伙人斡旋,唯有那些位高权重的王室老顽固,哪怕看不惯他的行事,也从不屈尊俯就,隔几天才会姗姗来迟让裴承彧传话给他。每到这种时候,裴佑西便会无比刺痛地领会到他面前的那道难以跨越的森严等级。

    裴承彧从酒吧出来,天已经黑了,他给助理放了假,便一个人步行到酒店大厅办理入住,开业日,客人爆满,规规矩矩排了队。

    前台看见自家老板还是认得的,微笑递上房卡,“裴先生,你的行李在2020号房间,已经按周秘书的要求准备好入住,晚餐半小时后提供,请问还有其他需要吗?”

    裴承彧接过房卡,交代道:“明天下午6点安排车到机场,退房前不要打扰我……”

    他对房间没什么奢侈偏好,只求舒适清净而已,正说着,听见一旁接待人员给客房部打电话,“1905号房间刚刚电话预定,客人预计8点入住,需要准备法兰西玫瑰,香水要Lutens柏林少女,晚餐只要蔬菜,用椰子油烘焙,9点安排水疗,对了,还有明天早餐……”

    裴承彧听得入神,又改口道:“我去餐厅吃晚饭就行,行李送到1905号。”

    “可是……”前台看到入住登记,很为难,“1905号已经预定,而且……”

    “而且,是位挑剔的客人,”裴承彧接口道,“没关系,是我妻子。”

    永不凋谢的玫瑰,永不褪去的香气,当然,还有永远的1905号,第一家丽思酒店的开业年份,裴承彧暗自笑了笑,是他媳妇儿的排场,没错了。

    黎汐下了飞机,坐车往酒店去,一路上都极其头疼地忍受着张胜男的说教。

    “大小姐,你非得背着我偷偷订酒店?你这么着还怎么抓他个现行,不是,还怎么给他个惊喜?”

    黎汐捂耳朵,“可是我不想面对冷冰冰的房间,而且我注意保密工作了,我留了你的名字。

    张胜男呵呵两声,“那您保密工作真是做得太棒了!我们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这些新员工还不知道1905是您的专属套间,搁其他分店,恨不得站一排迎接,就算有鬼,也给你吓跑了。”

    黎汐拧眉,“爸爸说了,疑罪从无,你怎么总是预先假定人有罪,心态要健康点,承彧根本不是那种人!我结婚纪念日的礼物都准备好了,我会给他一个惊喜的。”

    到达酒店,张胜男拿了房卡,来不及听前台多说一句,便跟黎汐进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