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汐和父亲此行度假要坐十几个小时飞机,平日家里用的那架湾流还停在塞岛,便定了旅行航班。

    头等舱室的小型储物箱里早已放置了她一贯用的日用品,登机后她简单洗漱,懒懒做了一套夜间皮肤护理,便跟隔壁的爸爸道晚安,空乘已经微笑替她放平椅子铺好了床。

    黎汐从手边的迷你吧台上倒了半杯红酒,喝完就盖上毛毯睡觉。虽然她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事,不过总体上心情是好的,此刻又待在爸爸身边,哪怕飞机有些颠簸,也很快睡去。

    不过意识深处连她自己还未察觉的恐惧冒出了头,做了场可怕的噩梦。在他们漂亮的婚房内,柔和暧昧的灯光下,她跟裴承彧在轻薄丝滑的床单上厮磨,不顾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然而她疲倦睡去之后,醒来却是孤身一人,她摸索着墙壁沿着黯淡无光的走廊找寻裴承彧,却发现他们方才的甜蜜竟然只是一场梦。床上有两具身体是真的,可其中一个却不是她!

    裴承彧披着墨色的睡袍,遮不住他精瘦的身躯,他就那样无视她的存在,深情望着身下的人。她愤怒又伤心,拼命呼喊,又想逃离这个房间,那个可恶的女人拦住她,嘲笑她,刺眼的红唇边挂着挖苦的笑。

    黎汐恶心得干呕,面前的人又变成裴承彧,他面上挂着虚伪的关切神情,她伸手撕开他伪善的皮肤,连指甲都染成殷红色。她只想逃离,瑟瑟发抖坐进车里,虚弱地踩着油门,却撞到那个女人,她看向暗色玻璃上自己的影子,嘴边是一抹陌生又邪恶的笑,她本就想杀死她的。只一瞬间,她又无比憎恨如此罪恶的自己,赶忙下车查看,伤者却成了裴承彧,他脑后是一摊污浊的、暗红色的浓稠血液,她几乎昏厥在他身边。

    黎汐只觉得自己好像尖叫了一声,父亲立刻来到她的舱室,焦急地敲门。空乘也赶了过来,紧急打开舱门。她被惊醒,迷迷糊糊起身,看见爸爸担忧的神情,连忙放松神色笑道:“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已。”

    黎铭盛朝身后服务人员,“给我一杯热巧克力。”他又半蹲在女儿面前,“汐汐,什么噩梦吓成这样?你嘴唇都发白。”

    刚刚那场梦,也许因为是梦,所有的感官和情感都被夸张化,扭曲成可怖的模样,在那个梦境里,她确实身临其境,所有光怪陆离的场景都带着逼真感,可是现在醒过来却又发现很多细节都记不清楚,她甚至没有看清那个女人的脸,只是最后裴承彧倒在血泊里的场景可怕地印在脑海里。

    空乘脸上挂着甜甜的笑递给黎汐一杯热巧克力,她面色苍白接了过来,又起身朝她爸爸的舱位走去,往热饮里面倒了点白兰地,然后大口喝下去。

    她看向父亲,小心翼翼问道:“爸爸,在梦里杀人不犯法吧?”她放低声音,凑近黎铭盛,“我做了个噩梦,把裴承彧撞死了,因为他出轨。”

    黎铭盛横眉怒目,生气道:“他是不是真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做梦都是这种事,回头我要好好问问他!”

    黎汐劝她父亲冷静,“爸爸,都说了是梦,是我自己瞎想了而已。”

    黎铭盛叹口气,“汐汐,记住,无论裴承彧做了什么,哪怕是出轨,你要第一时间到爸爸身边来,让爸爸知道就行……”

    黎汐扮了个小鬼脸,伸手做出咔嚓的动作,调皮问道:“爸爸,难道你会替我动手?”

    黎铭盛坚定地出声,“爸爸会让他生不如死。”他又给女儿到了点白兰地,“时间还早,才飞了一个小时,再喝一点压压惊,也好入睡。”

    两小杯烈酒下肚,黎汐觉得身体暖暖的,也有些上头,没一会儿就沉沉入睡,没再做梦,醒来不久便落地了。

    在风景优美的异国海岛上,清新的空气,湛蓝的海水,犹如世外桃源。黎汐每天的行程都很满,她很少想起裴承彧,也已经下定决心,这段时间留给他处理过去的遗留问题,所以一次也没有主动联系他,倒是裴承彧时而给她发些嘘寒问暖的信息。

    望城,夜幕降临,会议室里坐着一圈人。裴承彧看着自己手机,神情有些落寞。以往黎汐不管什么行程,哪怕在路边看见一朵可爱的小花,都会拍下然后分享给他。她似乎对世间万物都抱有极大的热情,然后带着这样充沛的生命力温暖他,然而这次却毫无讯息反馈过来。

    也不是没有一天两天三天见不到她的时候,只是没有超过四天五天六天的。裴承彧垂眸,视线投向桌上文件,耳边有人嗡嗡嗡讲些什么,他看似倾听,却只是在想黎汐。有时他下班晚了,都会路过她房间看看,就算人已经入睡,在门口站一会儿,知道她在自己身边也就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