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柳寻衣终于明白潘武为何对其他人还算和气,唯独对自己的夫人一直横眉冷眼,甚至动辄还会拳打脚踢。柳寻衣本以为潘武天生古怪,甚至还隐隐替丁翠叫屈。现在想来,应该是潘武爱之深,所以恨之切。

    试问天下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百般宠爱的女人对自己不忠?非但不忠,而且还整日装模作样,实则暗藏祸心,另有图谋。

    “既然如此,潘家为何还留着她?潘二爷何不一纸休书将她……”

    “我又何尝不想如此?”潘初八摇头道,“但我不能这做,无论是为潘家的声誉,还是为潘武的颜面,我都不能将这层窗户纸捅破……我本想等潘武自己开口,但他却对此事只字不提,明明心里委屈,却始终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他自己都选择隐忍,我这个做爹的又能如何?难道要当面告诉他,他的媳妇儿是别的男人的姘头吗?说到底,除了潘家与老二的名声之外,潘武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放不下她……”

    此事听上去虽有些不可理喻,但细细想来,却也不无道理。

    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实则,当局者有时并不糊涂,甚至比旁观者还要明白。但正因为他明白,所以他深知自己还有万千顾虑。而这些顾虑,旁人却永远无法体会。因此,当局者才不得不继续装糊涂。

    “都说最毒妇人心,之前我不相信,现在却深信不疑……”潘初八苦笑道,“我本以为丁翠只是贪财,却没想到她竟会要了老二的命……”言至于此,潘初八顿觉悲从心来,竟是当着柳寻衣的面,掩面痛哭起来。

    “那潘春公子……”

    “潘春是她儿子不假,但我也曾怀疑过他究竟是不是我潘家的骨肉。毕竟潘春的样貌、性格和云儿、雨音大相径庭。潘家儿孙大都模样俊俏,乖巧懂事,可潘春却天生相貌丑陋,性格乖戾嚣张……但此事非同小可,我不得不考虑潘武的感受,因此虽有怀疑,但终究没有深究,并一直将其视为亲孙子对待。心想他娘再如何不是,孩子都是无辜的。”潘初八老泪纵横,痛哭流涕,“可如今想来……潘春或许真不是老二的子嗣,而是那个女人与李老虎的孽种……否则这个女人就算念在孩子的情分上,也断然不会对孩子亲爹下此毒手。”

    “这……”

    太多意想不到的消息令柳寻衣应接不暇,他感觉自己脑中一片空白,心中对潘武、丁翠、潘春这一家人,错综复杂的感情纠葛,以及匪夷所思的凌乱关系,毫无应之策,半晌也只涌现出“可怕”二字。心中暗暗感慨,在同一屋檐下生活的人,若彼此勾心斗角,简直比江湖中的刀光剑影更加可怕。

    事已至此,柳寻衣早已不知所言,唯有愣愣地站在房中,目光怜悯地望着眼前这位,短短数日却连番受挫,孤苦凄凉的迟暮老人。

    “前辈,既知此事与李老虎有莫大关系,那我愿替你走一趟东湖帮……”

    潘初八望着杀意尽显的柳寻衣,眼中闪过一抹感激之色,不过终究还是慢慢摇了摇头,道:“柳少侠的好意老夫心领了,不过眼下潘家危在旦夕,因此在解决与秦家的恩怨前,我不想节外生枝。至于李老虎,且不说你能不能单枪匹马地闯入东湖帮,就算你能擒下他,到时他若抵死不承认,我们无凭无据,又能将他如何?更何况,想在颍川动他,无异于与东湖帮和其麾下的众多帮派为敌,甚至是与颍川官府为敌。无论是你,还是眼下的潘家,对于这个后果,我们都远远承受不起。”

    “难道潘二爷的死就这样算了?”

    “这是他的命,也是我的命。”潘初八眼神阴狠地说道,“日后若有机会,我自当手刃毒妇,为我儿报仇雪恨,但……不是现在。”

    “前辈……”

    “你们明日便动身回洛阳吧!”潘初八挥手打断柳寻衣的话,直言道,“你替我将这封信转呈洛府主。”

    说罢,潘初八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递于柳寻衣,嘱咐道:“请转告洛府主,明年之事,一切如旧。潘、秦两家的十年之战,将如期在少林举行。到时希望他能亲临少林,为我潘家主持公道。”

    “我一定转达。”柳寻衣重重点头道,“只不过……如今潘家刚遭不幸,我们又岂能在这个时候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