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主已将自己的心思展露无遗,谢某岂能不知?”谢玄苦笑道,“府主邀耶律钦和洵溱做幕宾的那一刻,我便已猜破端详。想来……府主已决定收下少秦王的第三份大礼。”

    “既然你已猜出一切,又为何百般阻挠?你可知,自己的一时意气,换来的是雁不归、邓长川几人的随声附和,人云亦云。”

    “我知道,府主责骂黄玉郎的那番话,其实是在说给我听。只不过,府主顾忌我的颜面,不忍直言,因此才找黄玉郎做替罪羊。”

    “行了!”洛天瑾极为不耐地摆手道,“闲言少叙,你究竟是何心思?”

    “其实……其实……”谢玄吞吐半晌,始终未能说出下文,似是有口难开。

    “其实什么?”

    “其实,我并不认为府主做中原皇帝……是一件好事。”

    “什么?”洛天瑾一愣,错愕道,“你的意思是……不同意我起事?”

    “不错!”

    “为何?”

    “坐镇朝堂与执掌江湖截然不同。”谢玄叹道,“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官署府衙、律令朝纲、士农工商、文修武备、河工漕运、天灾、官民匪盗、外患邦交……一切的一切,无一不是繁复之极,无一不令皇帝忧心。事关亿兆黎民的生死存亡,既要治内,又要御外,绝非府主想象的那般轻而易举,更非世人向往的那般逍遥快活。怕只怕,帝王之苦,远胜百姓之苦。朝堂之忧,远胜江湖之忧。”

    “难道你认为我没有做皇帝的才能?”

    “断断不是。”面对洛天瑾的质疑,谢玄连忙解释,“比起当今天子,府主的才能不知比他高明几何?但欲成为一个万民敬仰的好皇帝,只有文才武功和雄心抱负远远不够,更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若是连年天灾,大运不济,纵使秦皇汉武同样难御天下,百姓怨声载道,咒骂连天,谈何太平盛世?若是风调雨顺,天下升平,纵使庸碌之辈亦可稳坐金殿,一生无虞。天子、天子,天之骄子,得天独厚,承天庇佑。如若不然,纵使呕心沥血,鞠躬尽瘁,也难以成事,反倒给自己留下千古骂名。府主如今已贵为武林盟主,田连阡陌,家累万金,声振寰宇,誉满天下,虽不是皇帝,却更胜皇帝。算起来……不知比当今天子逍遥多少?为何放着自由自在的日子不过,非去自找累赘?在下不希望府主舍近求远,被少秦王蒙蔽双眼,从而踏上一条……不归路。”

    得知谢玄的心思,洛天瑾的面色渐渐柔和许多,眼中的怒气消散殆尽。

    “谢兄所言,我岂能不知?只不过,恰逢乱世,民不聊生,我若不站出来惩奸除恶,匡扶太平,汉人的江山……岂不是岌岌可危?指望大宋朝廷无异于痴人说梦,我真的不愿眼睁睁地看着汉人亡国灭种。谢兄,你我皆是汉人,难道家国有难,我们真的什么都不做?”

    “这……”谢玄眉心紧皱,面露犹豫。

    “我承认,自己野心勃勃,心怀帝王之志。”洛天瑾义正言辞道,“那又如何?试问哪朝哪代的开国之君,不是于乱世中挺身而出?我不过是顺应时势,量力而行,又有何不可?我明白你的担忧,大宋一日未亡,我们起事便是篡逆造反,难得民心。因此,我不会傻乎乎地急于亮出旗号,我会耐心地等到蒙军南下、金复羽起兵的那一天,再以匡扶乱世的名义站出来收拾残局。眼下,我急于建立新的江湖秩序,是想为自己积攒力量,避免日后沦为少秦王的傀儡。谢兄,别人不理解我也就罢了,你是我最亲近的兄弟,岂能不理解我?”

    “我……”

    “你我皆已年过不惑,此生还有几次成就霸业的机会?”洛天瑾的手搭在谢玄的肩头,深邃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迟疑不定的谢玄,恳切道,“谢兄,风风雨雨二十载,你陪我缔造贤王府,成为北贤王,坐上武林盟主的宝座。今日,我同样希望你能陪我鱼跃龙门,创下千秋大业,万世功名。谢兄,你便是我的管仲、我的乐毅、我的张良,我洛天瑾可以失去任何人,但绝不能没有你相助!”

    “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