洵溱一席话,令柳寻衣不禁心中窃喜。

    “只可惜……”不等柳寻衣谦逊寒暄,洵溱却话锋一转,又道,“你们不懂得择长舍短,而是一味保留。不知天命、不识运数、不通时势、不辨造化。自诩饱学者,傲慢自大,夸夸其谈,实乃迂腐之极。不读诗书者,则穷凶极恶,自私贪婪。如此循环往复,以至今日的大宋江山,国不成国,家不成家。你们将老祖宗留下的东西,都变成一纸空谈,亏你们还敢洋洋得意,自诩知书达理?实则早已是虚有其表,外强中干。”

    洵溱此话,令柳寻衣顿感错愕,刚刚萦绕在心头的丝丝窃喜,顷刻间烟消云散,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深深的思量。

    这么多年,柳寻衣一直在为朝廷披肝沥胆,万死不辞。但他却从未仔细想过,今日大宋的危局,究竟是如何造成的?他为朝廷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九牛一毛,甚至都不知是对是错。而真正令大宋衰败的原因,却远非他理解的那么简单。想重振河山,也绝非他想象的那么容易。

    练就一身高强的武功,固然可以冲锋陷阵,笑傲沙场,甚至攻城掠地,夺取天下。但若想治理天下,令四海升平,却是再厉害的武功也难以达成。

    如此想来,柳寻衣不由地心生悲凉,神色也随之一暗。

    见柳寻衣一副怅然所失的模样,洵溱却颇为得意地微微一笑,转而自顾自地喝起酒来。

    “对了,让潘家变卖家业之事,还要多谢你的提点。”柳寻衣神色一正,苦笑道,“反正东西已经被人抢走,潘家不可能再要回来,即便要回来,怕也守不住几天。如果不是你的建议,潘家恐怕连一文钱都剩不下。”

    “好在潘文在临危之际,将文书地契统统保留下来,否则想卖也卖不成。”洵溱不以为意地回道,“潘家把颍川的黑白两道,部得罪。再加上名声已毁,与其留在这里担惊受怕,倒不如拿钱走人,另谋出路。”

    “确实如此。”柳寻衣点头道,“我们保的了他们一时,却保不了他们一世。只不过……明天真会有人来买吗?”

    “只要价格合适,一定有人出价。”洵溱自信地笑道,“龙四不是李老虎,他行事鲁莽,急功近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明眼人都知道,龙四这种莽夫一定活不长久。因此,龙四镇不住颍川这片地界,也自然阻止不了有人买下潘家的产业。”

    “如此肯定?”

    洵溱神秘一笑,又道:“我非但知道明天会有不少人出价,而且还知道,龙四必会现身。”

    “龙四?”柳寻衣沉吟道,“他敢来吗?我听说他将老巢设在船上,就是为了方便逃跑。按理说,他应该对我们避之不及,又怎会自投罗网?”

    洵溱面色古怪地盯着柳寻衣,讽刺道:“你以为自己是洛天瑾吗?只凭你‘柳寻衣’三个字就能威震天下,令人闻风丧胆?”

    “我……”

    “你故意让何善给龙四传话,目的不也是想引蛇出洞吗?”洵溱一语道破柳寻衣的心思,嗤笑道,“如今龙四着了你的道,你为何反而没了自信?”

    柳寻衣苦笑道:“我只想敲山震虎,却不认为真能引蛇出洞。”

    “龙四早已将潘淮船商视为己有,如今你要堂而皇之地卖他的东西,他岂能不来?”洵溱解释道。

    “区区一个龙四,我尚不至于放在心里。”柳寻衣迟疑道,“但府主想让我们找出杀害潘八爷的幕后真凶,此事……莫非也与龙四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