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已经死了!”

    一提起洛天瑾,洛凝语似乎被人揭开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致命伤疤。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令她生不如死,刻骨铭心。

    这一刻,她的心灵与身体皆不由自主地剧烈抽搐,夺眶而出的眼泪犹如决堤奔涌的洪水。一时间忘乎岁月、忘乎自我、忘乎恩仇,不顾矜持地放声呐喊,发疯似得捶胸顿足。

    “爹已经死了……爹已经死了……爹已经死了……”

    洛凝语如癫如痴地重复同一句话,此言无情无义,甚至有些“人走茶凉”的绝情意味。如此丧尽天良,泯灭人性的“不孝之言”。若非万般无奈,她断不会说出这种混账话。

    万箭穿心之苦,五内俱焚之殇,将她那颗早已千疮百孔,脆弱不堪的心再一次狠狠碾压。

    “爹已经死了……你让我怎么办?”洛凝语泣不成声地咄咄逼问,“爹已经死了,可娘和外公仍好端端地活着……爹是疼我爱我的亲人,娘和外公也是疼我爱我的亲人……替爹报仇就要杀死娘和外公,否则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你们让我怎么选?如果换成你们,你们又会怎么选?”

    似乎被洛凝语的肺腑之言深深感动,望着她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凄惨模样,洵溱再也不忍心出言刺激。伸手将其揽入怀中,任由她挣扎片刻,而后趴在自己怀里嚎啕大哭。

    “感情复杂而多变,绝不是简简单单的‘对与错’,更不是一句‘恩怨分明’可以轻易动摇。洛夫人害死洛盟主是事实,但洛夫人将洛小姐养育成人,对她万般宠爱也是事实。我们都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活人,面对朝夕相处的至亲骨肉怎么可能做到爱恨分明?又怎么可能做到铁石心肠?”潘雨音一手按在洵溱的肩头,一手轻抚着洛凝语的后背,不知是出于同情还是出于感动,她竟已泪流满面,字字哽咽,“上一辈的是是非非我们无法干涉,但无论谁对谁错,洛小姐是无辜的……”

    “洵溱姑娘,我求求你……”

    突然,洛凝语态度大转,泪眼模糊的她紧紧抱住洵溱的胳膊,不顾尊严地苦苦哀求:“你放我出去,让我去见娘和外公,让我化解这场仇怨……好不好?你们处心积虑做这么多事,无非是想洗脱柳寻衣的罪名,恢复他的真正身份,对不对?我发誓,绝不让娘和外公伤害柳寻衣一根汗毛,也不让他们追究你和谢二叔……以及所有参与此事的人的过错。日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彼此相安无事,好不好?柳寻衣这个‘哥哥’我不认了,爹的仇……我不报了,甚至连贤王府我也不要了。我只要娘和外公平平安安地活着……让我去求他们,让我去求谢二叔……千错万错,全都算在我身上好不好?洵溱姑娘,我求求你!当初,我无法从柳寻衣手中救爹一命已是追悔莫及,如今我不希望重蹈覆辙,更不希望看到柳寻衣和娘拼的你死我活……相信我!我一定能化解这场危机……你让我试试,我求求你……”

    眼神复杂地望着惶惶不安,痛哭流涕的洛凝语,洵溱不断地用手擦拭她脸上的泪水,可惜……永远也擦不干净。

    “洵溱姑娘,是我错了!我不该怪你、不该骂你,更不该打你……我无知、我糊涂、我混账……你骂我吧!打我吧!只求你放我出去……”洛凝语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攥住洵溱的手,断断续续地说道,“他们都是我的亲人,我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自相残杀……求求你大发慈悲,求求你给我一次化解仇恨的机会……”

    “洵溱姑娘,难道此事……真没有调和的余地?非要闹得不死不休?”潘雨音忍不住开口替洛凝语求情,“洵溱姑娘一向聪明过人,一定能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

    “此事涉及之广、牵连之大、影响之深……远非你们可以想象。纵使我们肯收手,清风和凌潇潇也不肯善罢甘休……”

    “让我去说!”洛凝语迫不及待地恳求,“他们毕竟是我的娘和外公,一定会念及亲情……”

    “如果他们肯念及亲情,当初就不会对洛盟主痛下杀手,更不会瞒着你、瞒着天下人对柳寻衣穷追猛打。”

    “洵溱姑娘,我……”

    “洛小姐,对不起!”

    笃定心思的洵溱不再给洛凝语争辩的机会,强忍着内心的纠结,用颤抖而坚定的声音将洛凝语最后的希望彻底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