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宁连个表情都没有,只眼神淡淡地瞄上她一眼,那人便尴尬地闭上嘴,不敢再胡乱插嘴了。

    且说顾惜宁进了里面,果见着顾婉宁在,如今这长春宫像是一下子就倒了,伺候的宫人们都不太上心,季嬷嬷手里头使唤的人这会儿全给换了个干净,也叫顾惜宁进去时瞧着张张脸都陌生得紧,瞧着像是不识,可看着又像是认识。

    “二妹妹,”顾昭仪眼尖,见着顾惜宁过来,便格外地高兴,似寻着主心骨一样,“二妹妹,我这边过来给娘娘道谢,岂料娘娘还、还怒骂于我,说我、说我不知廉耻……呜呜……”她说着便到了伤心处,面色微白,哭起来也是娇滴滴,惹人怜爱。

    顾惜宁这等自认铁石心肠之人,听了并未有半点动容之色,只她还是为着顾婉宁抱不平,“姨母,您也忒不讲究,陛下这宫里难不成就只有您一人吗?这扩充后宫之事,原也不是您能管的,陛下愿宠哪家女子便宠哪家女子,您怎的就将我大姐姐说得这般难听了?且说了,陛下这后宫,上头的老娘娘不开口,皇后娘娘也不开口,您何苦出来同人争个长短?”

    她这话听着像是劝人,可真正儿的意思是气谢贵妃,人家正室嫡妻、人家亲娘都未管上一句,你谢贵妃不过是个贵妃还敢将手伸得这么长,管得这么宽起来。

    顾婉宁也听了更委屈,她那委屈也不是装的,是真心儿的,若说她心里头没有几分悔意那是不可能的事——可真让论起几分来,也就一点点,“二妹妹,还是你懂我的心思,我这是、这是也没办法……偏到了娘娘这里,娘娘冷言冷语的,叫我心里头好生难受。”

    顾惜宁听得起鸡皮疙瘩,有什么是没办法的事呢,无非是想拼着这人间泼天的富贵罢了,她自个瞧不上这宫里的男男女女,可架不住这皇帝跟太子的名号,谁不想呢!“姨母,您也真是的,我大姐姐面皮薄,哪里受得住您几句话?您呀都这个年岁了,怎么还不收收您的脾气了,都说和气生财,您这虽不至于缺这个,若还想着再生个一儿半女的,还真得是和和气,别揪着这个那个不放的。”

    季嬷嬷听傻了眼,一时在那里未反应过来;到是谢贵妃听得差点暴起,人活生生都能让顾惜宁的话气得吐血——好歹她还没吐血,可真是气得不轻,胸脯起伏着,面上的妆容也遮挡不住她这几日的憔悴,景安帝宠她十几年,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宠爱,冷不丁地叫她发现景安帝还能再宠另外的女子,这女子样貌虽比不得她,可胜在年轻。

    她平时也免不了感怀一下自己的际遇,真正被人当面点穿的时候,她便恼羞成怒了,“顾惜宁,你放肆!”

    “姨母,您生气了?”顾惜宁露出讶异之色,见谢贵妃僵着脸,到还特别的关切,“姨母,您可不能生气,我又没说什么,说的都是大实话,您呀就是听不得这些大实话,还当自个是二八年华呢。瞧瞧您的衣裳,到跟我大姐姐的衣裳一个色儿……”

    她说着,就拉着顾婉宁到谢贵妃跟前,眉眼不无得意地道,“您瞧瞧,对着镜子瞧上一瞧,是不是我大姐姐瞧着更鲜活一些,而您呢,叫人觉得硬是扮着嫩的。”

    这说得顾婉宁都不好意思来,她方才还怕顾惜宁站在谢贵妃那边,到没想到谢贵妃叫顾惜宁一番杠精似的话给闹得跟快喘不过气来的人一样,嘴巴张得大大的,似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一样——她虽是摆足了派头过来向谢贵妃炫耀,没曾想顾惜宁出口更是不留一点儿情面,让她差点儿瞠目结舌。

    “二妹妹,”顾婉宁小心翼翼地扯了扯顾惜宁的袖子,“你且少说一句。”

    顾惜宁闻言,惊讶地看向她,“大姐姐,我这是为你说话,你怎么现儿才来劝我叫少说一句?”

    顾婉宁尴尬地想寻个地洞躲上一躲,将自个觉着顾惜宁待她还有几分好的话都从脑子抹开,她朝谢贵妃看了一眼就迅速地缩回视线,“二妹妹,我知道你是为着我,我心里感激。娘娘在宫里多年,我初入宫,还有许多事不明白,还想请教娘娘的,娘娘便是说上两句话也是无妨的,也是为着我好,让我少走歪路。”

    “哼,”顾惜宁双臂环胸,“大姐姐,你这样儿是不行的,两面儿讨好是真不行。”

    她看向谢贵妃,“姨母,你也想两面儿都讨好,没一个讨得了好吧?”

    谢贵妃气得“咳”起来,得亏季嬷嬷在身后替她轻拍着背,才让她喉咙底的痒意消了一点儿,她指着顾惜宁,真觉得顾惜宁是她的业障,原先她觉得顾朝是她的业障,如今真想起来顾惜宁这个她亲生的女儿是她的业障才是。

    她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只恨恨地瞪着顾惜宁,可顾惜宁不在乎的,有这么一个亲娘,她真若没有这个亲娘为好,“姨母您也别气,有什么可气的,以前你还劝我呢,太子哥哥身边缺不得人,就算我为正妃,也得容得下人,怎么到您身上,您就容不得我大姐姐了?”

    她说着,轻拍了一下自己的手,“大姐姐都不说您了,我还在这里提这个,还是不提了。您今儿过也见过我了,我也见过您了,打今儿起呀,咱们谁也别见谁了,省得您心里头不痛快,我嘴呀又控制不住。大姐姐,我去你那里坐坐,真个儿没的意思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