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从风惊愕,他想起自小和萧宝姝青梅竹马的情谊,想起她的如画容颜和痴怒贪嗔,不由有些说不出话了,那句“愿意”或者“不愿意”,半晌都说不出来。

    萧太傅叹了口气,他满头华发,面容已愈发苍老,腿脚也不便了,虽然岁月在他身上刻上了一道道痕迹,但他身上却仍有一代大儒和朝中重臣的浩气凛然,他说道:“宝姝是我最疼爱的孙女,她父母早亡,自小就在我膝下长大,我年纪也大了,不知道还能护庇宝姝几年,所以想趁现在,替宝姝定一门好亲事。”

    陆从风因为父亲是萧宝姝母亲哥哥,所以小时候经常来萧府长住,论及关系,他还要喊萧太傅一声姑祖父呢,不过陆从风向来畏惧萧太傅,萧太傅为人古板,喜欢内敛沉稳的士子,不喜欢像他这样爱说爱笑的少年,他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在萧太傅看来就是孟浪轻佻,萧太傅也训过他好几次,让他好好读书,不要再浪荡下去了,所以陆从风见到萧太傅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今日更是不知道为什么萧太傅会愿意将最宝贝的孙女嫁给他,陆从风讪讪道:“从风为人浪荡,无心仕途,怕糟践了宝姝表妹。”

    “我何尝不知道你举止不够庄重,我又何尝不知道你无心仕途,但是,这些从来都不是我顾虑的因素,我只顾虑……”萧太傅忽顿住了,他长叹了声:“我以前不愿意将宝姝嫁给你,但现在,与其让她嫁给一个心思深沉的丈夫,倒不如让宝姝嫁给你,你虽……”萧太傅顿了下:“你虽不够稳重,但好歹坦坦荡荡,光明磊落,也不失为一个好夫婿,而且你与宝姝自幼一起长大,你二人感情甚笃,我信你能护宝姝一生一世。”

    陆从风虽然有些心动,但想到萧宝姝对梁珩的深情,还是讷讷道:“可是,表妹只喜欢太子一人。”

    “她不能喜欢太子。”萧太傅道。

    “为何?”

    “太子今年二十岁,那已经十二年前的事情了。”萧太傅回忆往昔,问道:“你可知道太子的生母是谁?”

    “凌妃娘娘?她十二年前已病重亡故。”

    “凌妃不是病重亡故的,她是自尽亡故的。”

    陆从风吃了一惊:“凌妃娘娘是自尽的?”

    “不错。”萧太傅颔首:“圣上还是皇子的时候,就结识了凌妃娘娘,当时凌家因贪墨被抄,凌妃也被没入宫中为奴,在宫中她认识了圣上,因为身份问题,她虽为圣上诞下长子,但是始终只能是外室身份。”

    “后来呢?”

    “后来,圣上登了基,他力排众议,将凌妃迎入宫中,凌妃自此宠冠六宫,她自认为既有宠爱又有子嗣,就想撺掇圣上立她为后,可是罪臣之女,入宫为妃已为不妥,又怎可为后?况且凌妃野心勃勃,若她为后,不知还会生出多少事端,所以我坚决反对此事,朝中不少大臣因我反对,也都上书劝告圣上,圣上便将此事搁置,不再提了,群臣又奏请圣上立家世清白的谢妃为后,但没想到凌妃个性刚烈,眼见为后的愿望彻底破灭,而且若谢妃为后,那谢妃生下的二皇子就是嫡子了,凌妃不愿面临这种境地,竟然服毒自尽了,而圣上念及与她的情谊,也伤心欲绝,不但不再提立谢妃为后的事情,而且还将长子梁珩立为了太子。”

    陆从风听得惊心动魄,他道:“这意思是,太子生母之死,与姑祖父您脱不了干系?”

    萧太傅道:“凌妃因我反对她立后而自尽,这件事的确与我脱不了干系。”

    “那太子知道此事吗?”

    萧太傅苦笑:“太子当时已经八岁了,我不认为太子会不知晓。”

    “那对于太子来说,萧家与他有杀母之仇?”

    “不错。”萧太傅道:“虽然太子见识卓远,公私分明,但我始终参与了逼死他母亲,我并不确定他会不会芥蒂此事,所以,宝姝绝对不能嫁给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