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寿诞如约而至,城中被血眼一事而笼罩的阴霾一扫而光。抑或是说,天子之喜,那怕旁人并不愉悦,也一定要做出欣喜欢欣的模样。

    丝竹管弦,歌舞升平,美酒佳肴,加之络绎不绝的各国贺礼,哪怕是常年困顿乏累的天子也难得强撑起精神,听那些大同小?异又绞劲脑汁的溢美之词。

    赵淳云靠在?苏辞的桌边,巴掌大的脸仰着,细嫩的脸上难得不骄横,显出一点羞涩干净的媚意,叫服侍的婢女换过好几轮果?盘,才?挑三拣四出一枚模样漂亮的橘子,轻推到苏辞面前?,“六哥哥,你替我剥个橘子好不好?”

    小?杯盏摆了两只,宿阳专注地将里面的东西斟到同样高,抿着唇眉头紧锁,推到平行的位置,还固执地转到两只杯子朝向楚歇鱼的图案都是一模一样,才?松开眉头,悠哉舒出一口气,满意地露出一边的虎牙,“圣女姑娘是要喝酒还是喝茶?”

    他?指指左边那杯,“这杯是茶,闻起来就很香。”有指另外一杯,“这杯是果?酒,甜的,不醉人。”宿阳学?了几年中原话?,口音几乎难分辨出他?究竟是哪里的人。唯独高兴时,话?语的尾字还有些别扭。

    “茶吧。”楚歇鱼无奈。宿阳大概把她当作了同乡,对她格外热情,今日宴席,甫一见到她,就要同她坐在?一起。天子当他?二人同来自南疆,也宽厚默许。

    宿阳在?她身边落了座,以手挡脸露出个庆幸搞怪的表情,声音压低成了气音,“好在?我身边坐的是你,若是其他?人,光因血眼这事,就要对我避之不及。我刚才?进来,居然没一个人肯搭理我。”宿阳的眼尾弧度圆润还往下垂,莫名沾点湿润的感觉,看着可怜兮兮。

    楚歇鱼看着他?蓦地心软,原本打算少说少错免得露馅,也还是忍不住安慰他?,“等水落石出就好了。”

    色泽明?亮的橘子被指尖掐出四溅的水,苏辞恍然回神,将目光从斜对面的席上收回,手忙脚乱寻帕子擦手。粉嫩柔软的手帕横伸过来,赵淳云脸色阴沉,唇角下抿着,“六哥哥为我剥个橘子也不专心吗?”

    “抱歉,”苏辞撂下已经捏坏的橘子,又拿了一枚,“我重新替你剥一个。”

    “不必了。”赵淳云气鼓鼓地抢过来,“六哥哥是不是忘了,陛下今夜就会?为你我赐婚,往后我才?是你的妻子,不是别人。”

    “淳云……”苏辞手中一空,轻叹了一口气,看着她欲言又止,终归是什么都没说。

    蔺外靠在?盘了龙的廊柱环胸打着哈欠,“宋舟不在?倒还真挺无聊的。”

    蔺浮庭垂眼看杯中清冽的酒水,只是轻微的晃动,波纹就一圈圈荡开,涟漪波折。

    “回去?就能?见到了。”他?鲜少理会?蔺外的啰嗦话?,这次却?答了一句。

    蔺外靠得腰身僵硬,又换了个姿势,打着哈欠,咬字含糊,“今晚怕是回不去?了。”

    龙椅上的天子半阖着眼虚抬了抬手,舞姬连带纱帐后的乐师乐音都齐齐戛然而止。

    紧接着便是祝贺的流程。

    皇子为首,再是文武百官,紧接着才?是各国使者。

    “我过过祝寿词。”苏辞笑着同赵淳云道,垂眸盯着桌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