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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乐殿中,上官敬尧在窗前停立良久,直到双腿酸痛方沉声道:“隋昭仪,把朕的裘衣拿来。”

    “陛下,”隋昭仪示意红袖取过绅带和裘衣,一一替他细心穿戴好,“天色尚早,臣妾亲手做的汤还在灶上煨着,您现在就要回去了?”

    “有人告诉朕,为君者要以民生为重,才能算是不负祖宗江山,才能算是不负皇后托付。朕岂能不听?”

    明知他只是在和上官湄赌气,隋昭仪还是小心翼翼地宽慰道:“陛下,方才公主只是一时情急才出言顶撞,她平日里不是这个样子的。定是贵妃娘娘近来忙着照顾二位皇子疏忽了,陛下快别生气了,您要是气坏了身子可就是臣妾的不是了。”

    上官敬尧转过身,温暖的阳光从背后的窗口照进来,依稀给他疲惫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色。这么多年过去,那个貌美如花的妙龄少女如今也上年纪了,眼角也有细碎的皱纹了。隋昭仪,宛贵妃,还有去了的景舜皇后,若能一直保持着当年的样子该有多好啊……上官敬尧把手搭上隋昭仪的肩膀,用力一握,眼神里一瞬间的恍惚立即消失,“其实湄儿也没说错,只是边患错综复杂,朕……近来时感疲乏,实在没有心力料理这些政事了。”

    隋昭仪扶着上官敬尧的手,轻轻地靠在他怀里,喃喃道:“那不如让臣妾陪着陛下一起吧?臣妾一直都希望……”

    “好了,你的心意朕都知道,朕处理完就回来。”上官敬尧宠溺地抚摸着她的长发,那发尾的清香缠缠绕绕,一直徘徊在指尖,无法挥散。他顿了顿,寻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况且,西蓟是你的母国,这件事情你也不好插手,不过你相信朕一定会秉公处置。马程,宣兵部尚书,摆驾建德殿。”

    隋昭仪低头称是,恋恋不舍地看着上官敬尧,眼底泪光盈盈。

    上官敬尧快步走出院子,身后的马程连大气也不敢出。作为陪伴皇帝数十载的皇宫内监之首,这些年来他从未见上官敬尧偏宠一个侧妃到万事不问的地步,更从未见他对上官湄动过怒。马程不知道上官敬尧此时召见金炜是福是祸,只得依言传旨。片刻,皇帝的仪仗转过巷道,远远望见凤仪殿门口站着一个身着官服的人,马程在上官敬尧身后宣道:“陛下驾到!”

    那人闻声,立即跪伏在地,口中高呼万岁:“微臣金炜叩见陛下,陛下圣安。”

    上官敬尧俯视着他,停了一会才不紧不慢道:“起来吧。金大人日理万机,忧心边关外敌之事,又费了许多功夫鼓惑朕的女儿在朕面前做足了戏,也够辛苦的了。现在又私闯内宫,来皇后殿门口堵着朕,该当何罪啊?”

    “陛下恕罪,”金炜再次跪下道,“惊扰陛下实属不得已,累及公主臣更觉不安。但此事非同小可,微臣才不得不如此行事,还请陛下容臣详奏再治臣之罪。”

    一阵骇人的沉默。

    此刻的上官敬尧正懵然望向凤仪殿的方向,思绪早已飘到了远方。直到马程在身后轻咳提醒,他在转过头道:

    “罢了,看在你为先帝和朕安定边境多年也算有功,有什么事你且说吧。”

    “回禀陛下,前日微臣收到文书,都川袁朝皇帝和西蓟部族一月前趁我们国丧期间屡次骚扰边境,常有兵卒伪装成都川商人潜入沂州。因大鄢与都川自古都有贸易往来,所以守城的将士也盘查不出什么,等到发现的时候却已经晚了。景舜皇后仙逝乃大丧,无陛下旨意,沂州都府只保留常备的守城军,且大半都已去抵抗来势汹汹的西蓟兵马,祖制国丧期间没有陛下旨意,临近地方军不得支援。沂州刺史无法,只能上书朝廷,臣有刺史和戍边将军的文书,已经拟好奏疏,请陛下过目。”金炜从袖中取出奏疏,毕恭毕敬地举过头顶,马程接过去递给上官敬尧。

    上官敬尧草草扫了一下奏疏中的内容,上面述到西蓟与都川两国同时发兵,一个铁骑直逼沂州,另一个潜入城中伺机作乱,如此里应外合应是早有勾结。沂州军分身乏术,虽勉强与西蓟形成对峙之势,但沂州中老百姓死伤过百,军中与民间均是人心不定,局势草木皆兵。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那些宵小之徒非但不懂得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看来不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是不会罢休的。上官敬尧刚想发出派兵旨意,转眼又想到了景舜皇后新丧,公然见血光可是对皇后之灵的大不敬。况且自己有言在先,若发兵岂非朝令夕改?左右为难间,上官敬尧的眉头拧成了个结。

    “那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