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路沨是听着nghuay的直播睡着的。

    nghuay和chuy,一模一样的偷懒型id命名方式——这个人仗着不开摄像头,是真的一点没在怕。

    路沨每看一眼都被蠢哭,却总是抿住控制不住的嘴角,笑着把手机握得更紧了点。

    但夜却已经很深,他也昏昏沉沉,不知何时又进入了梦境。

    梦里有争吵的声音,忽高忽低,但路沨却十分清楚,那是父亲在跟医生争论。

    “不开心?他还不开心?他凭什么不开心?”路成业的愠怒摆在脸上,但他毕竟是高知分子,声音还有所克制,“别人家的孩子连饭都吃不饱,我供他好吃好穿,他怎么还不知足?”

    “路先生,您先冷静,您儿子这个情况,不能简单地理解为心情不好。”

    医生压了压音量:“本来孩子愿意配合治疗就不容易,情况也有所好转,您却私自扔了孩子的药……这……又得重新按疗程服药,对孩子身体影响更大,他这是病造成的,不过现在还是中轻度,或许可以——”

    “病?他哪有什么病?”

    路成业却一听到这个字,就照常情绪喷发,开始滔滔不绝:

    “要我说现在的小孩就是从小到大宠得太娇气了,自私!但凡吃点苦就不知道感恩父母了——我当年读高中的时候,早上6点不到就起来帮他爷爷奶奶放牛,到镇上上学一走就是一两个小时,晚上点煤油灯坚持做题到半夜,每年暑假还要编竹筐拿去卖了补贴家用,我怎么就没得病?!”

    父亲的坚决和医生的无奈交错着传来,路沨却只是坐在病床边静静听着,连说句话的意愿都没有。

    周围是七大姑八大姨,都很关心他。

    姑姑很温柔:“小沨,听姑姑的劝啊,别再这样动不动拿自己的身体健康威胁你爸……不然你爸得多寒心啊。”

    路沨却低垂着头,没答话。

    是的,这次他差点没命才来了医院,但其实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想不想这样做。

    事情本身很简单:

    几个小时前,他只是午睡睡过了头,醒来时天空便不再是他默认的白昼,而是进入了夜幕。

    于是他猝不及防,整个人都开始发懵。

    时间仿佛一下错乱,日夜也颠倒,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夜景,卧室里却漆黑一片,弄得他平白无故地放空,好几分钟都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