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打可以,巨额罚款,甚至是以罪证入刑杀一批人都行。

    但无确切的罪名直接抄家灭族,这样骇人的惩罚,势必会搞的人心惶惶,破坏大燕的社会稳定和本就薄弱的商业生态。

    有杀鸡取卵之嫌,得不偿失。

    “杀富济贫?”

    林如海紧皱着眉头,看着贾蔷提醒道“蔷哥儿,虽然眼下寻不到什么有力的证据,但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按国朝律法,这八大家抄哪一家都算不得冤枉。就算是杀富济贫,又有何过?真正做大事,莫要太过迂腐。对朝廷来说,杀他八家,能回补国运,什么罪名不能入罪?”

    贾蔷沉默稍许后,摇头道“或许吧,但此事,姑祖丈,我难以相助。我有自知之明,在半山公眼里,我当然不算什么。但因为太上皇三次赞我,又钦赐表字良臣,所以就成了半山公眼里可用之刀。以太上皇之良臣,去杀景初旧人。至于这柄刀以后会遭遇怎样的反噬,我想半山公并不会太在意。为了江山社稷,他连自己的命和血亲子孙的命都能舍弃,更何况我的?

    但是,我却只是一个自私的小人物,不求闻达于诸侯,只希望能和家人一起,自在度日。

    能独善其身之后,若有余力,则尽最大的力量,去做些力所能及帮助他人之事。所以,我对半山公敬则敬矣,却终究不是一路人。”

    林如海闻言,阴沉的面色变得有些复杂,看着贾蔷道“你每每都能给我一些惊讶,原本已经不将你当寻常少年了,可你这番话,又让我大吃一惊哪。你能有这个见识,实在是不易……不过,倒也未必尽善尽美。譬如,你就想漏了一人。”

    贾蔷看向林如海,轻声道“姑祖丈所言,莫非是……当今天子?”

    林如海眼睛一睁,眼中绽放异彩,根本不加遮掩激赏之色,道“你连这点都想到了?既然你能想到当今天子,就该明白天子是何等圣明,又何等勤政爱民!有如此君王在朝,难道我等还不该舍身报效,尽展胸中所学,以尽平生之志?”

    贾蔷闻言,面色隐隐复杂道“姑祖丈,你说的有道理。我对天子知道的不多,只知道,他为了山西一地的百姓,将整个山西省自巡抚而下的大大小小一百多个官员,悉数拿下,自国朝鼎定以来,这还是第一回。天子也不像太上皇那般,性喜奢华,自登基以来,莫说大兴土木,连修缮皇宫大内都舍不得花银子。这些,都符合古之明君的标准。但是……”

    “但是什么?”

    林如海皱眉问道,他不是真想问计于一个少年,哪怕这个少年如此惊艳。

    官场上的事,政务上的事,不是靠惊才绝艳的天赋能决定的。

    但这种新奇的想法,还是能给他带来不少启发,有助于他这个当局者,看清当下的时局。

    连林如海和贾蔷都能想到他回京入朝后的处境不妙,他难道还会想不到?

    就听贾蔷道“但是,天子忍了那么多年,果真一朝革新大政,势必雷厉风行。治大国当如烹小鲜,一旦用急,好事就容易变成坏事,遭到的反弹,也一定酷烈!先生,学生以为,商人该不该压制?是该压制。但压制的手段,一定不能如此霸道蛮横不讲理!”

    林如海闻言,沉默了许久后,缓缓吐息道“其实你多虑了,半山公主要针对的人,不是商贾。区区几家盐商,又算得了什么大敌?只是半山公孤身入江南,若不烧出三把火来,难以尽快打开局势。也是迫不得已,才想借你这把刀,开开杀戒。蔷哥儿,我明白你的心思,你如今自有一番成算在心中,和齐家、徐家联手,或许还会和其他几家联手,利用他们扬州地主的便宜行事。这不算坏事,我可以理解,也会支持你。

    但是,你以为你能想到的,半山公想不到?你读的书,还没半山公读的一成多。可是,就算他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又如何?道之所向,虽千万人吾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