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两人先后到达霍格沃茨八楼的校长室之后,斯内普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抓过书桌上的一张空白羊皮纸,魔杖一挥,那张羊皮纸上就出现了七八行字迹。他又将那张羊皮纸丢给柳泉,不耐烦地吩咐道“马上去我的办公室,把这上面写的东西都找出来带到这里来。”

    柳泉也知道现在不是和他斗嘴或提问的时候,点了点头立即又回身钻进了壁炉。

    在魔药办公室里翻找东西,还要小心翼翼地不打乱原有的排列秩序,真的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当柳泉带着纸上列出的所有瓶瓶罐罐回到校长室的时候,已经是差不多二十分钟之后。

    她一脚跨出壁炉,就看到斯内普立即从校长室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前面转过身来。当他看到来人是她的时候,阙黑的眼眸里很快划过了一抹不满。他毫不留情地批评她道“我假设你不是一样都找不到,因此不得不在我的办公室里临时现做了几剂我需要的魔药——”

    “你的架子上需要更好的分类索引,西弗勒斯。”柳泉小小声地抗辩道,“要在完全不弄乱它们的情况下找到你要的这些瓶瓶罐罐,无异于大海捞针。”

    斯内普的脸色暗了暗,就好像她的反唇相讥恰好击中了他不容攻击的软肋一样。他恶狠狠地瞪着她,在她从壁炉前面走到校长室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前的这段短暂的距离里一直用自己的目光毫不留情地刺着她的背影;不过柳泉早已对这种眼神免疫了。

    她镇静地停在那张桌子前,拉开自己手中的那只小龙皮袋,将他列明的那些药剂一瓶瓶都分门别类整齐地摆放在桌子上。

    斯内普皱着眉盯着她以行动作出的无言反抗,并没有再责备她什么。他的面容绷得紧紧的,唇角的线条凝重而严肃。室内有几分钟的沉默,然后他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们还谈了些什么?……把你们谈话的内容全部告诉我。这很重要,我得确定我们没有遗漏什么细节里的暗示……”

    柳泉的手微微一顿。她想起她贸贸然的猜测和大胆的试探,以及邓布利多平静的回应和刻意的笑容。还有那一瞬间系统菌显示出的、如同火焰一般灼人的愤怒……假如她把这一切再重复一遍,会得到怎样的结果?系统菌会再度呵斥和阻止她吗?还是那该死的所谓“剧情的惯性”或者“世界的平衡”就会被她的鲁莽惊动?

    在原著里,没有她的参与和事先示警,斯内普仍然可以将邓布利多中的那个恶毒的黑魔法诅咒控制在一只手里,并且将他的生命再多维持一整年。而现在,她说了出来,难道就可以改变一切,阻止邓布利多不去戴上那枚镶嵌着死亡圣器之一的复活石戒指,从而永久改变剧情的进程吗?

    她没有信心,她也不敢冒险。

    因此她只是沉默着,并不说话。她依旧稳稳地将那一大堆水晶瓶按照顺序和分类在桌上排列整齐,并谨慎地留出足够的空间给将要利用这张桌子治疗黑魔法诅咒的霍格沃茨前后两任校长。

    斯内普等了一会儿,却等不到这个冒牌货的回答。他开始有某种不好的预感——假如说这个冒牌货还有什么地方是冒充莉莉很像的地方,那就是她身上的格兰芬多特质,一样的听从邓布利多的任何命令,一样的信服邓布利多的所有决定,一样的热情冲动,肯为了自己所信仰的事情冒险——

    他忽然没来由地心惊起来。他的脸色沉了下去,在她身后将声音提高了八度,厉声喝问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柳泉的手抖了一抖,仍然顽强地保持着沉默,就好像打算用这种方式沉默地与他对抗到地老天荒一样。

    斯内普有限的耐心几乎马上就用尽了。他从她身后跨上一步,一把攫起她握着那只已经空空如也的小龙皮袋的左手手腕。

    “马上把你们的对话一个字不漏的全部说出来!该死的冒……”他愤怒地喊道,怒火几乎要遮住他的眼睛。但是在他毫不留情地用自己一直以来的蔑称称呼她的一瞬间,他又极为不自然地咽了回去,转而用力地将她细瘦的手腕攥得紧紧的,似乎要将自己对她所有的不满都在这一握里发泄出来一样。

    “你能不能不要在这种时刻该死地抱着你那种愚蠢的格兰芬多式忠诚不放!你应当知道邓布利多没有说错,他就是该死地去冒险了!而他让我像只蠢狗一样地呆在这里干等着他,大概不是为了让我在这儿听一遍他的冒险记,然后再替他写一篇歌功颂德的文章吧?!”他难以控制自己心头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缓慢涌现出来的焦虑、不解和愤怒,更难以控制自己的措辞愈来愈刻薄而不留情面。

    她说得对,邓布利多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留下一句模棱两可的半开玩笑半认真似的话,并且仓促得来不及亲自找到他,就头也不回地离开;又或许,邓布利多是故意不去找到他,好躲避他当面的一连串狐疑和质问?那只老狐狸知道这种任务由她来完成更为合适,因为他对她怀有某种深藏多时的憎怨,所以一向懒得多和她费什么不必要的口舌,而且他又对她的立场足够信任,因此她可以在他不多问一句的情形下顺利地把他带到校长室来,像个蒙在鼓里的傻瓜一般等着霍格沃茨的老校长不知道疯到哪里去送死归来?!

    一想到这些,斯内普更加烦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