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太妃若是知趣点,此时就该撤退,然而她才受了郭暖一通排揎,此时却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好一个牙尖嘴利的郭姑娘!藐视宫规,尊卑颠倒,太后娘娘不肯处罚你,那便由我教教规矩!”

    说完,右掌高高举起,准备赏郭暖几个耳光——到底怕生事,特意摘去了尾指上的护甲,只要不毁损容貌,想来郭太后也无话可说。

    到底她是个长辈,焉能让晚辈羞辱了去?

    眼看巴掌就要落到脸上,郭暖却是不紧不慢地道:“您敢打,我就敢砸这东西,你不妨试试。”

    比起对个无足轻重的太妃出言不逊,损坏御赐之物的罪名可大多了——反正此地都是自己人,谁能说不是静太妃干的呢?

    静太妃这才注意到她怀中物事,一瞬间,错愕、羞愤、难堪陆续从脸上掠过,简直五味杂陈。

    最终也只能见好就收,戴上护甲匆匆离去。

    郭暖也没想到这东西竟有奇效,一下子就把静太妃吓跑了,好奇地走到床畔,“姑母,您认得这朵玉莲花么?”

    “当然。”郭太后叹息着,缓缓抚摸着那几片冰凉光滑的花瓣,“这本是先帝昔年遗愿,命能工巧匠打造,又请高僧做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准备逝世之后引导魂魄升仙的。”

    据说观音就是在莲台上坐化。

    熏了那么久的香火,难怪一点光泽都不见。郭暖诧道:“既是陪葬之物,怎么没放到棺椁里去?”

    郭太后没说话,只是想起临终时的一面。他连她长什么样都快不记得了,却还依依拉着她的手,忏悔曾经的罪愆。

    他当初娶她为妻本是为了郭家助力,然而等如愿以偿后,郭家又成了压在他心头的一块大石。主少国疑、女主干政、外戚横行……历朝历代的教训都在那儿摆着,他不敢拿寿数去赌,便只能绝了郭家的指望,因此这些年都甚少临幸于她,更不敢给她一个孩子。

    其实刚成亲的时候,他未必没喜欢过她,凤冠霞帔下那一双亮汪汪的含情目,也曾令他年少时辗转反侧,不能自已。然而,这仅剩的一点温情也被权力和岁月消磨尽了,他告诫自己只能将她当成一个皇后,给她足够的尊荣与体面,却唯独不能叫她乱了自己的心,为了江山,也为了大梁社稷。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郭太后听到这些锥心之语,也只剩木然而已——纵使有泪,也早在婚后那几年流干了。

    也因为这一点仅存的良心与挂碍,先帝自觉难以升天,命人将那朵莲花又挪了出去,本意大概是交由郭太后保管的,只是郑太后擅自夺了去,既无谕旨,郭太后便懒得理会。

    却不曾想皇帝会借阿暖之手转送回来,这算是对郭家的补偿么?

    郭暖听说是给死人用的,立马嫌弃地摆了摆手,“也忒晦气,我不要它!”皇帝不会存心诅咒自己吧?

    郭太后嗔道:“傻孩子,这可是上好的和田玉,一斤可换百金,你还不稀罕!更别提雕工也是上佳。就算这玩意不值钱,你也须好生收着,须知意义大着呢,见此物如见先帝,试想想还有谁人敢冒犯?”

    所以静太妃立马灰溜溜地逃走了,她再嚣张,也不敢在先帝跟前逞能。换言之,这是一块极好的保命符,来日郭家如若罹难,兴许还能拿它出来救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