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过了三月若水病方好,孟淑妃的母家族人却不肯将她留下,只说她在主子入宫前大病一场是不吉之兆,已是不祥之人,就将她的身契放还给她,又略给了几两银子,便叫她家去自谋生路,将她给赶出了府里。

    可怜若水并无家人在世,自己一人在外头只拿着几两银子,又是给人绣花做工,又是浣衣洗涮的,好容易攒了些银钱,在外头略做些小买卖勉强糊口罢了。

    这些年来,日子虽清贫,倒也算安稳。

    就在几年前,三皇子出宫建府,忽有一戴帏帽的妇人出现,不由分说将她带到了三皇子府,不仅和管事的打了招呼,直说她是孟淑妃的伴读侍女,还打点了好些银钱,如此才将她留在府中做洒扫嬷嬷。因她没有身契,却并非府中卖身的奴婢,只是在府中洒扫拿一份月例罢了。

    但府中众人却并非真心敬她怕她。原以为送她来是孟淑妃的意思,却几年不见孟淑妃过问一次。

    后来有一次孟淑妃来岐王府,若水想要去请安,却被孟淑妃身边的女官制止,直言其不懂规矩。并不像认识若水的样子。

    此后,府内众人便愈发怠慢,满院子的地都只让她一人去扫。若水虽才四十出头,但早年在外面操劳过度,整个人更显苍老,才至如今这般境地。

    她喘口气,又道:“若非娘子救我出水火,我还不知道要在前头熬上几年才能出头。我这把年纪的人,旁人若想欺负我简直是易如反掌。可除了您,没人见我不易可怜我。您的这份恩情我一直记着,如今正好有了报效的机会。我虽不才,但读过的书却不少。娘子现今正缺一个引入门的人,我愿意做您的引路人。至于我的水平,您大可以验一验。”

    朝华听了很有些动容,更敬佩她一个人在这世间虽活得不易却仍坚强。

    “我竟不知你早些年受了如此多的委屈,吃了这么多的苦……当年的那场大病现在听起来漏洞百出,更是诡异,可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如今再去追究,一是没有办法挽回你这么多年受过的苦,二是物是人非,有些事情哪怕知道了真相,苦的仍旧是自身。如今这般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你在我这里,只管安心养老就是。哪怕不带我读书你也是琼芳阁的一份子,大家有的你也会有,都过去了。”

    若水来了好些天,如今才终于露出些笑模样:“娘子十分通透,我受教了。如今这般我已是心满意足。昨日听见您说读书难,我在院子里听了两耳朵,今日便斗胆前来。”

    朝华见她似有担心,便执了她的手道:“嬷嬷的水平我自然相信,既然嬷嬷愿意带我读书,那么称呼您一声‘老师‘也是应当。”

    若水本想推辞,但朝华执意如此。二人便各作揖礼互称师生。此时正是朝华每日读书的时辰,若水便拿了朝华看了许久的《论语》开始讲起。因朝华看了许多遍,也有些基础,《论语》便学得很快,还顺带纠正了许多朝华曾经不甚懂的词义,这一上午竟是收获满满。

    好不容易下了课,玉娘又进来了。

    “我也来啦!在外头听说若水嬷嬷做了你的老师,我这个高兴呀,以后你的时间可都要被咱两和殿下给承包了,咱们自然是不会和殿下去抢,但你以后可就没什么空闲时间了,练琴、读书、习字,你可不会再有什么闲暇了。”

    朝华听了这话笑的仰倒在榻上。

    “我竟不知玉娘是这么个爽利性子,说的话直引人发笑。想来我这瑶琴课必然不会枯燥的。咱们快快开始吧,我期待了好些天了。”

    棠雨和棠雪便主动承包了这三人的后勤供应,茶水点心一应俱全,软枕蒲团更是日日松软。积云则掌管着朝华一应事务,保管着朝华所有的契书、钱物和私库,成长地越来越快,如今已有独当一面的气势。

    玉娘坐于一侧,缓缓道来:“咱们既不急,那么今日便先学瑶琴的构造,明日再学指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