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华这边将淮瑾送到隔壁,玉娘便抱着几日前月明送来的几本琴谱过来了。

    “外头还是有些凉,咱们就在里头吧?”

    朝华郑重其事地跪坐在蒲团上,几案上陈着两杯清茶、两碟子蜜饯点心。笑吟吟地邀请玉娘。

    玉娘放下琴谱后大大方方地坐在对面,并不急着翻开教学,反坐直了身子正色道:“主子,您若打定主意学琴,那首先您得有一把琴才是。只是这件事奴婢却帮不了您,市面上的好琴虽有,价却贵,您恐怕买不起。若要普通的琴,也可,只是效果上恐怕要打折扣,毕竟您的圈子不同于普通人,接触的都是亲王、王妃一类的贵人,他们都是各样好东西流水般见过的,您若是用次等的琴,且不说献艺效果如何如何,恐怕一上去就落了下乘。次等的琴,娱己娱心都是好的,只是却并不适合您这样的身份。”

    这确实是件不得不重视的事。琴虽只是一把琴,可有时候也代表了自己的身份,代表着身后站着的岐王。

    朝华听了这话果然收了笑意,端坐道:“玉娘说的是。不过咱们既然是同门切磋,那玉娘切不可再称呼我为主子,就叫我朝华或冯娘子便是了。至于琴,倒未必买不起好琴。只是不知这‘好琴’价值几何才算好琴?”

    玉娘到今并不知道朝华有自己的产业。她在进琼芳阁之前便听说过这位冯娘子的事,外头都说她出身商籍,本是奉茶丫鬟,却凭着仙姿绮貌勾引了主子,一朝变作凤凰升了天。年纪虽小本事却大,勾引着主子将她捧在手心里,想来手段非常、不是个善茬。

    可她见了这位“不是个善茬”的冯娘子之后,却改变了主意。

    那打赏的一两银子虽多,却并不是打动玉娘的关键。这位手段非常的冯娘子在听说自己与赵嬷嬷没有行李之后,立即便安排了贴身的丫鬟带着自己出去采买,唯恐自己不便。为着一视同仁,八个下人一个不落的都有。

    寻常的主子在丫鬟进院子之后能有打赏已是少见,更别说这份体恤的心。这份体恤,便是难得。

    她从小便为以后嫁作达官贵人的妾室而做准备,何曾得到过尊重与体恤?落难后更是遭遇了数不清的白眼。朝华,是第一个给她尊重也给她体恤的主子。这一两银子,于她而言不多,可对玉娘而言,价值千金。

    自己既然进了这院子,又收了恩惠,自然一心为她。争宠也罢,自保也罢,自己都要尽己所能保冯娘子安稳。

    如今听她说未必买不起,玉娘奇怪:“市面上的琴,若要称得起‘好‘字,不说千金,百金是要的,还得识货才能不被骗。娘子说买得起,不是开玩笑吧?”

    倒不是玉娘瞧不起朝华,她知道妾室每月的月例是二十两银子。这二十两银子要紧着一个月的花销,还要给院子里的丫鬟打赏,能有结余已是不易,哪里买得起百金的琴?

    朝华见玉娘不解,少不得解释道:“钱的事,玉娘不必担心,我自然能解决。左右下午也无事,不如咱们便去瞧瞧琴吧,若有合适的,立时便买回来。”

    朝华一面叫积云去开箱子拿钱,一面预备更衣。玉娘见朝华不像是开玩笑,心里想着自己是多虑了,便也安心去准备。两刻后三人便坐上了去西市的马车。

    “东西市珍宝奇玩不少,更有西域来的商人卖些特殊的东西。我从前做妾室时甚少出门,也不知究竟哪里有靠谱的琴行。但是有一点,我是识货的,大不了咱们货比三家,一定要买到一把好琴。”

    玉娘同其他被困在后宅没有自由的娘子们一般,每次出门都有些兴奋。大周朝虽民风开放,可这份开放却不是人人都有。未出阁的娘子与正室娘子们自然是时常都能出门,可妾室丫鬟们,却如囚鸟,总被困住。

    积云也高兴:“这白天出门果然也有意思,你瞧!好多卖字画的!虽看不懂但好热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