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最近谁跑福宁殿最勤快,那必然是魏思了。

    今日是送南边供来的软缎,言说最适合做婴孩里衣;明日又是来送时下最流行的鲜花膏子给皇后敷面用,说是几次之后便可如二八少女的肌肤一般吹弹可破。

    都是些明面上的说辞,杨皇后怎会不懂魏思心中所想。更别提那群快把门槛给踏破的都中命妇以及世家大族的主母娘子们,俱都是看着圣人的态度过来押宝的呢。

    其余人都还不算什么,只魏思是个不容忽视的主。掌握了他便是掌握了圣人的态度,因而每次魏思来,杨皇后都强打精神亲自接待。今日也是如此。

    “扰了娘娘休息,实是奴婢的不是,只不过看着这新供上来的沙苑子实在是新鲜,便想着赶紧送来给娘娘品鉴。”

    文心给端的杌子放在榻前,魏思并不落座,只弓着身子回话。

    杨皇后卧在榻上,青色帐子只撩了一半上去,却是素着一张脸,眼下乌青明显,精神也似有不济。

    眼见她撑起嘴角浮出一丝笑意来:“内侍监哪里的话,你来本宫很是高兴。这沙苑子是营养价值极高的滋补良药,不仅可以强腰健骨,更能滋润肌肤。还是你想得周到,知道本宫产后需要修复,才送了这好些来。沙苑子虽是贡品,但也并非名贵之物,岂有本宫独享之理?不如给贵妃妹妹和淑妃妹妹也送些去。”

    魏思其实拿不准眼前这位皇后的心思。

    从前没有亲子,她只好抚养四皇子。虽与圣人是年少夫妻,但这么多年下来感情早淡了。又有秦贵妃美艳在前,孟淑妃清丽在后,刘美人正年轻着,她实在是没有争宠的资本。不过是依仗着母家在前朝的势力,勉强维持皇后的体面罢了。

    可如今嫡子平安降生,端看圣人对五皇子的态度就知道如今皇后的地位可谓空前绝后地稳固,她却仍是这番贤德做派,产后虚弱都还想着其他人,倒让魏思好奇她心里究竟是什么想法了。

    但魏思水晶玲珑心的一个人,哪里会把心里的任何一点心思露于人前,立刻就堆起笑意道:“怪道底下人都说在娘娘您的宫里当差是最有福气的,您产后虚弱正需要静心修养呢,仍想着其他娘娘们,可见您贤德。只是奴婢心疼娘娘此番生产劳苦,这等小事您就安心交给奴婢,必会为您办得妥帖。”

    魏思瞧着皇后眼下的乌青,不免试探道:“底下人都盼着您早日重掌后宫呢,只有您保养好了身子,才有精力不是?”

    杨皇后却谨慎一笑:“内侍监有所不知,本宫的身子此番已是伤得厉害,成百千的灵药堆起来,也是无用。高奉御与李奉御日日来给本宫施诊,本宫却仍是觉得身子乏累。如今正有贵妃妹妹帮着执掌后宫,她年富力强,正是得力的时候,有她帮忙本宫才好修养身子。”

    魏思嘴上说着些“善自保养”的话,心里却知道,如今圣人的态度并不明朗。虽看中五皇子淮年,但也不落下郑王,五皇子有的封赏,郑王也有甚至更多,再加上如今秦贵妃统领后宫,他二人愈发势大。这局势是越发一团迷雾叫人瞧不清楚。

    原本他已投靠了秦贵妃阵营,但因着大周朝的嫡长子继承制和圣人模棱两可的态度,又不得不两头押宝。每次来福宁殿都是避着秦贵妃的耳目,若是避不得,便托源书的手将东西送来。

    如此过了许多日子,今日见郑王来宫里给秦贵妃和圣人请安,便知道她顾不得其他事情,这才悄悄地来了福宁殿。

    杨皇后心里知道他两头不易,但面上并不拆穿,毕竟还要利用他给圣人递话。便把文心叫进来,文心身后跟着个小宫女,手上抱了一盆腊梅。

    “听闻内侍监爱附庸风雅,这个时节放些腊梅到居室里头更好,既有香气,又有点缀,岂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