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来旺活着的时候让人很讨厌,尤其他那抱着大石头呕吐的样子,以及他那怪异的打扮,可是他以这样一种方式死去,却让人觉得惋惜。当然也有人认为他可能是装的,原因是他懒,怕干活。当然,无论是怎样的真相也不重要了,死者为大,至少黄来旺走得很有尊严。

    尽管黄建国极度伤心,可他又换个角度一想,他又很欣慰,也许走,对于黄来旺以及家人来说,都是一种很好的解脱。的确,黄来旺一个大小伙子,经常在炕上大小便,已经将亲子之间的那种感情消磨了。黄建国经人介绍,还几次上过崆峒山找得道的高僧问过,高僧是这样点拨黄建国的:“你的儿子并不是你的儿子,他只是你的儿子的肉身。”

    在高僧的开导下,黄建国的痛苦减轻了至少一半。现在黄来旺走了,他生前活得没有尊严,他走的时候,却给家人留下一点念想。人世间的事情真的很难说得清楚。一个恶人,在临死的时候会突然变得言语善良;一个傻子,在临走的时候,突然变得像个正常人。这也是他对身边人的忏悔吧!

    黄来旺去世了,因为没有子嗣,按照镇上的习俗,是不用办丧事的。就这样,北山上一个荒僻的地方,有黄来旺留下来的一个黄土堆。

    当然,门口的那些一如既往地关注着张家长和李家短的妇女们,黄来旺的死又成了她们的热议话题,她们认为,黄来旺的死是因为黄飞艳的命好。原本,作为一个女子,出生在一个贫穷落后的村落,本没有读书的机会。但是因为哥哥患精神病,家里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她的身上,让她读书的目的就是将来担起抚养哥哥的任务,可没想到黄飞艳工作稳定,也升了职,哥哥却死了。

    黄建国这一家人最大的痛苦,随着黄来旺的去世,也算是终结了。黄建国继续下地干活,如果哪天黄来旺出现在他的梦里,他以为是黄来旺托梦,就独自去黄来旺的坟地里看看,给他送点好吃的,烧点纸钱。这也许是一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父亲最后能做的事了。黄来旺在人间的故事随着他的去世也终结了。

    黄飞艳也并没有因为哥哥的去世得到更多人的追求,因为她的强干,没有哪个男人敢主动对她示好。也因为此,她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上,她在工作上的成就远远超过了陈子云。因为教学能力突出,向阳镇中心小学为了留住她这个人才,将她提拔为了副校长,成为副校长的她更是一心扑在工作上,抓教学质量,抓考核,抓各项事务性工作。就连陈子云也要找她汇报工作。这世界上的事真是让人意料不到。正如老人所说,人生就像竹节,一节一节活。

    张美丽怀孕了,陈平安和李芬芳高兴得睡不着觉,张美丽一个人在县城里上班,陈平安和李芬芳不放心,商量让张美丽请假在家休养,要么陈子云想办法调到县城。来之不易的工作机会,张美丽哪里肯放弃。再加上单位竞争激烈,她不珍惜这个工作机会,立即就会有人来代替她。她说什么也要克服万难守住工作。真是太矛盾了!

    什么东西得来不易,大家才会格外珍惜。张美丽与陈子云结婚,一直要怀不上孩子。为了要孩子的事,从县城看到市里,西医和中医都试了个遍,好不容易要上了孩子,家里人都觉得就像要上了一个宝贝。为了照顾张美丽,陈子云想申请调到县城。可是事出突然,每年有多少乡村教师想调到县城里,调到城里不仅能证明一个老师的教学水平,并且城里的生活水平也要好一点。

    虽然陈子云也熬了三年以上的时间了,教学成绩在全镇也名列前三,但是仍然受学历限制。现在已经不同往年,有大批宁夏大学本科毕业的学生,也加入了乡村教师的队伍。对于教师而言,在评职称、升职方面,学历还是非常重要的。

    陈子云思来想去也只有寻求黄飞艳的帮助了,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要是换以前,陈子云是不愿意低这个头的。

    下午没课时,陈子云脚步沉甸地走进了黄飞艳的办公室,黄飞艳笑呵呵地说:“真难得,你能来办公室主动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陈子云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要不是有事情,我还真不会找你。”

    黄飞艳揭开杯盖,喝了一口茶水说:“什么事情,我能帮上啥忙?”

    陈子云说:“美丽怀孕了,她一个人在县城,现在也需要人照顾。”

    黄飞艳瞪大了双眼问道:“你媳妇怀孕了,恭喜啊!可是,我要怎么帮你呢?”

    陈子云顿了一会儿说:“我想调到县城,想请你这边帮忙。”

    黄飞艳思索了一会儿说:“你在咱镇小学也教了满三年了,教学成绩也在前面,要么参加公开招聘考试,要么走绿色通道。”

    陈子云说:“公开招聘显然时间上来不及了,绿色通道怎么走。”

    黄飞艳睥睨地看了陈子云一眼:“让我怎么说你哩,你还是那么单纯,绿色通道就是人脉关系啊,没有这个人脉关系的举荐,你说你优秀,谁知道你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