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当天的客人超出了陈平安的预计,有陈平安单位的、有陈家湾的、就连隔壁还没建立友好关系的邻居也来了,庄稼人很注重跟友邻打好关系,对待新进驻的邻居非常友好。当然在此之前,陈平安率先给邻里发了烟,做了热情的邀约。另外,作为三队副食厂的这个面善的厂长,在镇上多少有一点影响力。

    当时结婚都是四个菜的流水席,而陈平安却下血本安排了六个菜的流水席,每个席位安排了十个人。凡参席的人离开后无不对陈平安家的流水席赞叹的,陈家人在三队也落下了一个大方人家的名声。

    主人处事大方,邻里也乐于帮助。邻里一开始不会入席,他们一般要帮邻居主人端饭、上菜、招待客人、登记礼薄这些事情。到客人都陆续走得差不多了,就会单独给邻居按照人数安排一桌或两桌,陈平安要给邻居敬酒,感谢帮助。邻居在陈平安的热情招待下,对陈平安产生了友好的印象。

    这一天闹闹哄哄,好不热闹。这是陈平安第三次进入婚姻,他虽然嘴笑得没合拢过,但是仍然掩饰不了脸上的愁容。这愁容也许有对前任的悼念,有对婚姻寿命的恐惧,因为有人说他克妻。

    陈平安一天都没有见到陈子奇的身影,陈子云已经向他和继母李芬芳敬了酒,这说明他接纳了继母,但是陈子奇却不见人影,这显然是在跟陈平安对抗。在陈平安的心目中,陈子奇就是一头很难驯服的小狮子,从不向他低头。

    陈平安偷空将陈子云拉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小房子,问道:“你哥上哪去了?怎么一天都没有见到他?”

    陈子云吞吐其词:“我哥,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陈平安气极跺脚:“尽是添乱的,你不是天天跟你哥在一起吗?他去哪里你也不知道?”

    陈子云吞吞吐吐地,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我哥叫我跟他一起,我没去,具体他也没告诉我他去了哪里?”

    陈平安有些不耐烦:“真不省心,不管他了。”

    陈子云补充一句:“我哥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没准他一会就回来了。”

    陈平安瞪了陈子云一眼,似乎是怨他没有替他盯着陈子奇。

    陈平川看到陈平安与陈子云父子俩神色慌张,便向陈平安走了过来,问询情况。陈平安跟个怨妇一样,看到陈平川像看到了垃圾筒似的,一股脑将怨气都倒给了陈平川。陈平川平素跟陈子奇走得近,也经常交心,陈平川眼珠子骨碌转了一圈说:“我去找子奇,这娃我了解,他不胡作非为,我知道他在哪里。”

    说时迟那时快,陈平川叫上了陈子云一起出发。

    陈子云懵懂地问道:“三大,你知道我哥在哪里?”

    陈平川说:“亏你是他最爱的弟,你就想不到他去了哪里,你爸经常在我面前夸你书读得好,看来你只适合读圣贤书。”

    陈子云也没听懂陈平川的话是贬损还是褒奖,只是默默地跟在三大陈平川后面走着。陈子云看到三大往陈家湾的方向走,闪烁着两只炯炯的眼睛问道:“我哥回陈家湾了吗?”

    陈平川看了一眼陈子云,没有回答,似乎觉得陈子云的问题太过幼稚,或者不回答就是回答。陈平川光顾着低头赶路。从向阳镇到陈家湾要经过一个河湾,因为河湾不宽,所以没人在河湾上修一座桥,要是冬天还好,河湾结冰,穿鞋溜冰过去就行。但这个青黄不接的月份,说冷吧,河湾上的冰已经化了。说热吧,河水凉得渗人。陈平川走得急没拿雨鞋,只得脱掉鞋子,挽起裤腿,将陈子云背过去。

    陈平川被河水寒得都要跳起来,过了河浑身都打着哆嗦。好在过了河湾就要上山,陈平川只好通过加快速度的方法,让浑身热起来。不到一会儿功夫,两人已快走到陈家湾。隔着悬崖,陈平安看到陈子奇母亲的坟地上有个身影,陈平川断定那就是陈子奇。于是三步并作两步,拉着陈子云绕过悬崖,到了陈子奇母亲的坟地。

    果然,陈子奇静静地坐在坟地上,鞋和裤腿都湿漉漉的,陈平川判断他是过河湾的时候没有脱鞋也没有挽裤腿。陈子奇看到三大和弟弟,目光仍旧木然,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