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元白终于忍不住,刚想再度出声,就听谢川道“你衣服湿了。”

    这句话是谢川下意识就说出来的。由于季妩之前给他服用的傀儡丹,以及催眠的影响,季妩通过远程控制直接给他下了暗示。

    聂元白愣住,良久。这几乎算得上他和谢川打照面后第一次明显的情绪波动。

    谢川定定的看着他,似乎生怕错过友人眼底的每一个细微变化。终于,聂元白低头,一眼便找到了那快水渍,就在坠着的腰佩下方,巴掌大的一块,应该是清水,因为素色衣衫并未染赃,只是因为水渍尚未风干,颜色比旁边深了那么一点儿。

    “奇怪,”聂元白低头看着水渍,喃喃自语,“可能是在街市上被溅到的吧。”聂元白低头抠那快水渍抠了很久,当然,无甚用处。

    谢川就站在石桌对面看着友人抠,知道对方终于意识到徒劳而放弃,重新抬头,他才缓缓露出今夜的第一个笑——带着转怒为喜的开朗,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舒心。

    “坐。”他终于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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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厢谢川由疑惑变坦然,那厢聂元白却仍处于惊异的恐慌焦躁之中。

    聂元白寒窗苦读多年,不敢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奇经异注也没少涉猎,却从未料到,此等怪力乱神之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中邪了。中邪者,心智全失,疯癫无状——很多书中都这样描述,因而聂元白一直觉得“中邪”等同于“发疯”。如今轮到自己,才知全然不同。

    他没有发疯,只是被困在了自己的身躯里。

    这样讲或许有些奇怪,毕竟身体是自己的,那三魂七魄都在身体里不该是天经地义的事吗?可世事就是如此荒唐,他的三魂七魄都在自己身体里,可身体却不听自己的使唤,说什么做什么都身不由己,他只能落困在这具躯壳里眼睁睁看着自己“走路”“说话”“逢人带笑”,可那路不是自己想走的,话不是自己想说的,笑也不是自己想笑的……

    变故要追溯到一个时辰之前。

    刚与周家小姐会合、正准备同赴灯会的他,没走出多远,便忽然感到浑身僵硬,未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已经对着一脸疑惑的周家小姐绽开笑颜,语带歉意道“对不起,忽然想起家中有急事,先告辞了。”

    这根本不是他想说的话,他家里也根本没有什么急事,可嘴巴却不听使唤。一同不听使唤的还有腿,话音刚落,不等周家小姐应答,便先行离去,简直失礼至极。直到现在,他仍然记得周家小姐气的发白的脸。

    不过同后面发生的事情相比,周家小姐的怒气就完全算不得什么事了。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聂兄,你不是和周家小姐逛灯会去了吗?”张亭放下书卷,看着不请自来的友人,半是惊讶,半是调侃。。

    这位张府少爷,是聂元白最交好的友人之一,也是聂元白最欣赏的一位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