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既开了头,那就没有说一半藏一半的道理。

    飞镜也不再遮掩,便将那赵蒲儿的事缓缓说出。

    原来这赵家也算是小田庄有名的乡绅,那赵员外原本不过是个商户,靠豆腐店起家。家境日渐殷实之后,便在浮玉山脚买了许多地。飞镜幼时家境艰难之际,田夫人嫁妆里的不少地皮便是卖给了赵家。

    赵员外虽然翻身成了员外豪绅,然而骨子里还那个闲不住的庄稼汉。即便家里靠着地皮收租便可满足一家日常支出,生平没多大爱好,就爱闲来无事时到自己镇上那小豆腐店里坐坐。

    赵员外早年丧妻,生平只得了赵蒲儿这一个闺女。即便人到中年忽然发迹,却也未曾因此而生出再要其他孩子的打算,只想着守着这一个闺女再招个上门女婿,就这般平平淡淡地过一生了。

    而这赵蒲儿虽还未出阁,但治家之能早已远近闻名。而赵员外更是乐意在乡亲们面前夸赞自家女儿是何等的巧思妙想,将赵家治理地是如何紧紧有条。而赵蒲儿除了这些,还有一项更引人注目的能力——那便是一手精美绝伦的绣工。

    赵蒲儿的母亲林绣娘从前便是紫薇城内文绣院里的,后来看中了赵员外,便掏出自己在宫中多年积蓄同他一起在镇上开了家豆腐坊,只可惜胎位不正导致临盆时忽然大出血,那林绣娘咬着牙关拼力生下赵蒲儿之后却也是身子亏空许多,就此一命呜呼了。

    说来也是奇怪,这赵蒲儿自打一落地就没了亲娘,然而自懂事起便自己拿起那针线来要给自己的爹爹缝补衣裳。赵员外见此,特地从苏州找了女先生来授其技法,笔还拿不稳的小姑娘就能拿着针绣出一对活灵活现的鸳鸯来了。

    是而年岁见长,赵蒲儿的绣技更是名动整个浮玉山,更有人家住在浮玉山另一边的都要专门来请她帮忙做衣裳。按说赵蒲儿这名气手艺便是开个绣坊,只怕也是得赚个盆满钵满,然而大业风气一向是重农轻商,更何况自开朝以来女子单独开店的情况便是极少。

    即使有,也都是些寡妇自梳,依靠着丈夫的兄弟宗族开个半是救济半是经营的铺面罢了,更何况是她这样一个水灵待嫁的小丫头。

    是而赵蒲儿也不过是偶尔接些情谊上的活计,譬如飞镜之流。她家本就自给自足,是而也未曾收钱。如此倒是堵住了有心之人的嘴,再尖酸的话也说不出口来了。

    待到赵蒲儿已是该出阁的年纪,赵员外千挑万选终于从茫茫人海中为她终于看中了一个后生。那后生姓林名士南,三年前投奔到赵家府上。自称是林绣娘老家的远方亲戚,按辈分他得喊一声“舅母”,家中忽逢变数,万般无奈特来投奔亲戚。

    赵员外待人一向宽厚,更何况又是亡妻一脉,便留下他一同在庄子里做事。那林士南为人谦卑善道,起码,一开始,林士南是披了这么一副文质彬彬谦和有礼的皮囊。终日跑前跑后,做得多说得少,见到赵蒲儿更是一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模样,就这般骗过了小田庄的所有人,他走过的地方哪里不是响起一阵惊叹。

    人人都说赵员外是天大的福气,这是老天爷赏赐给他的好女婿呢。

    他这般殷勤,自然也是骗过了赵员外和赵蒲儿。那赵员外不过是一个农户出身,林士南出口成章文质彬彬,言语间满是乡里人没有的尊敬奉承。赵员外哪里知道“表里不一”这个词,愈发觉得林士南是个值得托付的好男人,便做主要将他招入赵家,做了赵家的上门女婿。

    赵家嫁娶那日,实在是风光。赵员外只得了这一个女儿,是而婚事自然是事事不能将就。飞镜自幼同她交好,出嫁那日赵蒲儿特意叫她来陪着。飞镜那时也是身陷情网,正因万慧明而暗自纠结伤神。见到赵蒲儿如此风光美丽,愈发羡慕起她来,逼着她要她说说缘何看中了林士南。

    而赵蒲儿只是

    柔顺地低着头,笑得一脸的温柔恭顺,只是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看中他自然有他的理由,蒲儿一切从父。”

    然而事后证明,无论是父母之名还是自由恋爱,好像皆是失意甚多。而飞镜只不过是黄粱一梦,梦醒成空,被田夫人在宅子里关了大半年便也就罢了。然而赵蒲儿却没有这样好的运气了。

    婚后那林士南如同变了个人一般,全然换了一副嘴脸,半点不将赵蒲儿放在心里。终日醉酒玩闹,要不是赵员外拦着,只怕勾栏院的女子都接回来两三个了。醉酒后对赵蒲儿更是动辄怒骂殴打,赵蒲儿本有了身孕,竟被他生生踹掉流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