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径直回了雁门,就见整座关城旌旗滚滚,城楼上值守的女兵笔直挺立,肃杀俨然,竟有几分精锐的模样。

    “那是在做什么?”秦夫人心血来潮登上城垣,指往远处山谷中那些林立的烟囱,滚滚黑烟浑然,隐隐传来叮叮铛铛的刺耳敲击声。

    “禀夫人,那是工匠区。”王雁忙回道。

    “工匠,区?恩,都打造了什么兵器。”秦夫人问道。

    “火铳和火炮,还有锁子甲。”

    “拿一些过来,给我过目。”

    “是,夫人。”

    至游击将军府外,秦夫人却指着旁边几排棚屋,很是不满道:“将军府外怎会有这些乱盖的草棚子,万一有敌军细作埋伏于此,入夜杀到将军府,连逃都来不及,立刻拆了。”

    “是,夫人。”王雁心里为难却不敢回嘴,这些棚屋是王朴下令建的学堂,他说士兵要是学了天文地理,出去作战学以致用,总能有些好处。又因为关城狭小,没有多余的空地,就选址于将军府旁。

    她们鱼贯而入将军府邸内,秦夫人坐上王朴的座位,命人调出去年的账簿,逐页翻阅。

    半个时辰后,王雁下厨炖了一碗土鸡汤呈上来。

    “这账簿记得颠三倒四,莫名其妙。去年三季的铁矿石采买量不过一万余两,运费却要七千余两,岂有此理,我仔细理了理,也就十船的矿石,六万七千余斤,运费七百两便足矣,一共打造三百副铁甲,胡扯,你这小丫头片子懂不懂,铁甲一副就要三四十斤,三百副就是一万斤生铁,六万余斤的铁矿石哪能炼出一万斤的铁,又有火铳一千余支,火炮一百余门,你们是变戏法了吗。”秦夫人把账簿拍在案牍之上,怒斥道。

    王雁满脸委屈的抿着朱唇,紧咬银牙低头不敢回嘴,一副受气小媳妇模样。这个账簿是按王朴的授意把铜铁煤等矿石逢十计一,毕竟这些矿石来路不正,涉及暗中勾结平陆县的贼军余孽杨万春,要是被人察觉出来,对王朴来说无异于一场大祸。

    不过作为卫所里的指挥使,俨然就是个土皇帝,并不需要担心会被查账,故而做起假账十分马虎,破绽百出,而秦夫人长年经营茶叶丝绸,浸润于商场,一眼便看出来这账簿有异常。

    “禀夫人,工匠区送来了火铳,火炮和锁子甲的成品,皆已陈列于院外,请夫人过目。”王雁心里暗暗后悔,早知道夫人会来查账,就该额外再伪造一本账簿,案牍上这本半真半假的账簿平时锁进箱子里。

    秦夫人闻言冷哼一声,起身款款迈开莲步,由众女簇拥至院外,依次看了这些成品,月眉深锁,挽额叹息道:“朴儿终是个孩子,心思虽巧,到底少了岁月历练,火候不到啊。”

    言罢指着锁子甲,言道:“此甲制作繁琐,极费工时和银钱,又不能御寒,在冬季时出征,便要额外携带大量棉衣,辎重太多,就要多养补兵,徒耗钱粮而已,远不如棉甲实用,是以从来就没有哪个卫所会选用这种中看不中用的甲。朴儿少年心性,喜好华而不实之物,多半是身边的小人投其所好,给他出了这个馊主意。”

    “夫人多虑了,锁子甲不难造,也不费工时。”王雁在一旁小声辩解道。自从王朴亲自参与设计的十万斤水力锻压机完成后,可以毫不费力的锻压出铁丝,如今的锁子甲制造过程既简单又快捷。只是王朴有严令雁门里机密不得外泄。这些事情不能对夫人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