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同学思路清晰,态度端正,井向阳问道:“你此行应该拿了朝鲜政府与煤钢共同体的批文吧?”

      李秉喆没回答,只是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几份批文摆在井向阳面前。井向阳一一看过,这才说道:“接下来正好有招标会,你去参加一下?”

      说完,井向阳还不放心,又叮嘱道:“这里不是朝鲜,你可千万别去找人。”

      李秉喆连忙答道:“天朝制度森严,现在又是战争时期。天朝今上雄才大略,怎能容得下官商勾结。我绝不会给天朝和老同学添麻烦。”

      见李秉喆这么上道,井向阳也安心不少。送走了老同学,井向阳坐在办公室里有些感慨自己的命运。

      虽然在日本出生,井向阳上小学前就到了中国,加入了中国国籍。小学就是在沈阳人民第二人民小学读书,中学在沈阳一中读书。二十多年过去,井向阳虽然回日本上了早稻田大学,家里也给他安排了个日本媳妇。但井向阳在日本读大学的几年中发现,他一个日本人硬是被日本文化和日本社会氛围给吓得再没有当日本人的心思。

      中国是个很讲规矩的国家,但是在中国生活完全可以拥有很正常很爽快的喜怒哀乐。在日本,人人都得按照社会希望你的生活模式举止言谈去生活。个人意愿被社会氛围牢牢压制,不敢有丝毫的张扬。

      在中国生活这么多年,井向阳觉得自己的中国成分远大于日本。所以在叔公三井康弘询问他是否愿意回日本,重新改姓三井的时候,井向阳果断拒绝。面对叔公三井康弘散发的威亚,井向阳不得不说些漂亮话,“我三井家素来以忠义为先,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虽然我已经是中国人,但是三井家的风骨决不能丢。”

      等好不容易过来叔公三井康弘这关,井向阳事后想起,觉得自己还真的是个中国人。只有中国人才会理所当然的把忠义当做人的根本。至于三井下,300年来周旋于日本权贵之间,有个毛的忠义。

      扪心自问,井向阳觉得自己对中国有发自内心的忠义,何须再提忠义。一想到自己是中国人,井向阳就觉得很安心。现在日本国内逐渐兴行起寻找自家与中国血缘关系的事情,中日两国距离这么近,历史上一直有中国人旅居日本,进而成了日本人的事情。井向阳觉得自己一个有中国血统的人重新当了中国公民,这种事情没啥好在意的。

      想到这里,井向阳恢复了心情,继续自己的工作。七八年前,曾经作为中国最强工业区的东北因为中国经济重心南移,经济一度不太好。战争爆发后,经济火力立刻完全恢复。现阶段苏德开战,东北接到了非常多的订单,以至于原本的产能已经到了极限。所以东北国资委打了报告,请求扩大投资。

      中央则认为,东北现阶段过于依赖战争经济,一旦战争结束,东北经济定然会遭到很大冲击,所以不倾向于给东北投资。

      作为东北国资委规划厅副厅长,井向阳必须绞尽脑汁提出合理计划,以求得到中央的支持。请求投资这事儿倒是与李秉喆请求为天朝效力差不多,没有100亿,50亿也行。没有50亿,10亿也行。总之,或多或少都得弄到一些。倒不是说投资现阶段真的这么重要,而是现在没得到投资,意味着未来很可能就没机会上桌。

      编理由其实很麻烦,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晚上8点。看了看还没完全黑的天,井向阳给老婆打了个电话。虽然是日本媳妇,到了中国几年,尤其是在东北这个豪爽的地方生活几年。媳妇在潜移默化间变化很大,井向阳电话打过来,媳妇当即气哼哼告状,老大在学校惹了事,她被老师叫去训了半个小时。

      听到这里,井向阳也没心情加班,在电话里告诉媳妇,“我马上回去,收拾这兔崽子!”

      回去的路上,井向阳看着车窗外灯火通明的街道,想到老大这会儿只怕正头顶一碗水在罚站,心又软了。井向阳觉得自己家老大不坏,就是有点小聪明,啥都想刨根问底。往往得罪人也不知道。算了,回去先问问怎么回事再说吧。

      井向阳的车经过路口的时候,尹泰达正和朝鲜同事们在街口等红灯。看着一辆辆汽车川流不息,光是从今天下午开始到现在看到的汽车就比他这一生看到过的汽车都要多。尹泰达觉得这才是天朝气象。怪不得之前来过总部培训交流的朝鲜同事们说起中国,一个个都由衷的赞美羡慕。

      红灯变绿灯,行人们纷纷过街。晚上聚餐的地方是一家湖南菜馆,就在街对面。尹泰达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在饭店门口停下。仔细寻找一直说不清楚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此时,一股香气随风飘来,这让尹泰达顺着气味看过去,就见非机动车道与机动车道间的花坛里,好长一排的花盛开着。

      正感叹间,尹泰达突然灵光一闪,明白过来自己感觉沈阳为什么完全超过汉城的原因。汉城这些年发展的很快,街道两旁也有非常多的楼房,而且楼房外形楼层与沈阳的差不多。真正的区别不在建筑,而是整座城市的设计。

      在汉城,楼房一栋挨着一栋,楼群间的平房将空地塞得满满的。逼仄的空间里完全没有种花的余地,便是有少数居住者种花,也只能利用自己家里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