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无忌不惯于写这种政治性的争论文字,他费劲地才写完这启事。想我学校的1个职员帮他拿去报馆登广告,却又想到,此事恐怕会惹起风波,不宜找别人代办,以免牵累别人。

    他便不找人了,自己带了启事稿子,出了校门,去市内1家报馆。岑无忌估计,国民党的官办报纸是不肯登他这广告的,他也不肯去求他们。

    他去找的是家商办的报纸,说明是来登广告,他付广告费。报馆的1个职员接待他,看了那广告稿子,心中惊得跳。

    那人认得岑校长,他说这事他做不得主,便请岑校长上楼去见报馆经理。那经理也是识得岑校长的,他看过广告稿子,也皱眉头说:“很抱歉!敞报馆有为难之处,你这广告,我们不敢登。今天见报的关于你老先生的消息和公告,是上头发下来,散报不敢不登。要是又登了你老先生这广告,上头追究下来,敝报怎担戴得起呢?”

    他婉辞把岑校长推塘走。

    岑校长心想:“不如找印刷厂印出来散发。”

    他便又去找印刷厂,印刷厂见了那样的内容,也不敢接这买卖,说怕警察追究他厂承印违禁品。

    岑校长没法,带着稿子,就又回到学校。他不再去求什么人了,他拿了张蜡纸,自已刻起钢板来。刻完了,又自已油印,印了好几百张。他包起这些油印的启事文件,抱在手里,又出门到市内的大街上去。他1切都不假手他人,现在,他还亲自来像发传单1样,发他那些启事文件。

    岑校长是怎样散发他那些文件的呢?他像走上课室的讲坛那样严肃地站在街头,手拿起1张单纸,嘴里像念课文那样说明“岑无忌启事。”就不用其他言语了。

    有人伸手向他,他就给1张。很多人伸手问要,他也不慌不忙,仍然是1张1张地发。每发1张,

    总是先念说明:“岑无忌启事。”像是他这样1说,人们就1切明白了。而这句话则是非说不可的,因为这话表明了他是岑无忌。

    他做这些动作,对周围的人和物他是不张望顾盼的。警察瞪着他,他置之不理;暗探钉着他,他不知道,也根本不管;还有些什么闲人诧异地望着他,有些人议论他,他也没有理,没有留心去听。

    总之,他那神态,竟然像是“天低吴楚,眼空无物。”

    他是无所畏惧的,是无忌的,是个岑无忌。

    唐老穷是在街头见着岑无忌发传单的,岑无忌也见着他,岑无忌没向老唐打招呼,老唐也没向他打招呼。

    老唐留神地看岑无忌的举动,这时,他象更加识得这个人是岑无忌了。

    在场的警察和暗探,也没敢干涉岑无忌。他们没准备这人竟这样昂昂然而来,公然地无视所有的明的暗的施加于他的威胁,公然散发他那些违禁的印刷品。警探们竟似反而被岑无忌先发制人地制住,慌了手脚,不知如何对付他才是了。

    岑无忌不用多久,就发完了他的启事传单,他不再讲话,没再作别的宣传,就拿起他的手杖,又昂昂然地自走着回去。暗探在后面跟着他,他也没有回头去看过1眼。岑无忌坦坦然,又回明华中学去了。

    明华中学的师生们,闻知校长独个儿去了市内街头,亲自散发他的启事油印件。有个同学拿到了1张印件,跑回学校给同学和老师们看,报了这讯。

    同学们和老师们闻讯吃惊,校长前次自去茶楼找暗藏的日本鬼子论理,就被包占元同1班流氓殴辱过,几乎被捉了去,同学们和老师们怕又会出那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