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江南念随手拔下满头珠钗发簪,赏赐给讨好她的花娘。

    此刻她头发披散,掐一朵牡丹插入耳畔鬓间,冲着发呆的红牡丹微微一笑。

    红牡丹望着她在楼内闲逛的身影,心中暗想:那乌金捧玉虽好,却还是过于艳俗。

    若能为她别上一支赵粉豆绿,此女子更是清丽绝世……

    随即她自嘲一笑,意识到自己又犯病了,忘了如今已非金尊玉贵、有满院珍稀牡丹的大小姐。

    她不过是楼中低贱的妓子,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红唇万人尝。

    清亮的眼中,满是灰暗的自厌。

    有花娘身着红色薄纱,随乐声起舞。

    她妆容冶艳,身段极美,手腕、脚踝皆坠着金铃。举手投足间,清脆悦耳的声响传来。

    随着激昂的乐声跃起,而后迅速坠落,如断翅的笼中鸟,再难飞起。

    随江南念留宿花楼的霍三娘,又被梦魇所困。

    狞恶的小鬼扼住他纤长的脖颈,一道天真的声音在她耳侧反复呢喃那几句话。

    血缘是这世间最虚伪之物。

    莫要以为敬人三分,便会讨三分好。

    世人只会因为你强而敬你,双亲亦是,家人族人更是如此。

    霍三娘很早就从梦中惊醒,一摸后颈,已是满手冷汗。

    她又梦见他们了……

    尽管距离上次相见已过三月之久,但当日之景仍旧历历在目。

    他甚至不知她的家世,她的来历。

    她每每想反驳他说的归家便让父亲来请期下娉礼,内心却不由地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