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天清气朗,御花园中雄黄也散得差不多了,谢珝真便又开始带着宫人们四处溜达,算起来,她六月入宫,肚子里的孩子约莫是五月份怀上的,到现在已经快要有三个月大了,觉得身子逐渐变得沉重,口味也愈发挑剔。

    走了没两步,便遇上了才刚解除禁足的孟荣华——她因给皇后请安迟到被禁了一个月的足,但没过多久,邓贤妃便以中秋团圆节将至,外加孟荣华已经知错悔改为由,替她向皇后恳求提前出禁。

    这让原本还怀疑过是邓贤妃故意害自己请安迟到的孟荣华很是感激,一下子就将对邓贤妃的埋怨全部散去了,甚至难得地开口对贴身女官绿倚夸赞贤妃不愧是国公府出身,温婉大方,体恤旁人,她当初求着皇后娘娘给自己迁到长瑞宫真是再英明不过。

    谢珝真再见孟荣华的时候,她已经没了那日在坤宁宫的落汤鸡模样,而是细细地梳了妆,打扮好,与贴身女官一人提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竹篮,竹篮中放着几朵才摘下来的菊花。

    “谢才人安。”孟荣华见到谢珝真,暗道一声晦气,不情不愿地上前请安。

    她到底年纪小,哪怕已经吃过亏,还是不能很好地掩饰自己真实的情绪,但——孟荣华这种不服气但又不得不对着自己屈膝的感觉才更爽畅不是么?

    谢珝真懒洋洋地叫起,看出孟荣华不欲久留,那她就偏要拉着对方多说几句话了:“孟荣华摘得这么多菊花,是要做什么?”

    孟荣华吸气道:“往日妾在家中时,每每到了中秋时分,母亲便会亲自指挥厨下的人用菊花酿酒制作糕点,中秋将近,妾便有些思念家中了,因此从花草房里寻了些菊花来,想学着母亲给的方子做些出来。”

    “听上去倒是不错,不知孟荣华做了可否给我也送一些来?”谢珝真瞅着孟荣华愈发不妙的脸色,得寸进尺地说道。

    孟荣华愣忡片刻,暗中掐了下自己的虎口,才勉强道:“谢才人有孕呢,菊花性寒凉,还是小心些好。”

    她妒忌地看了眼谢珝真的肚子,身为世家女,她除了跟着母亲管家理账,也在家学中念书学诗,只是孟荣华在诗书上没什么天赋,琴棋书画也只学了个皮毛,后来被选上了,要入宫,孟母才后悔早先没更严厉地管束女儿,叫她文不成武不就的,竟是没半点拿得出手的技艺。

    于是连夜收拾了一堆各种药方食谱塞进陪嫁的箱子里,孟荣华在禁足的这几日里,百无聊赖,就抽出了些时间来看自己从前最不耐烦看的书册,越看越想家,而后便起了要做菊花糕的念头。

    原本她开开心心出门采菊花做糕点,哪想没走几步就遇见谢氏这讨人厌的,偏生自己位份低,还得恭恭敬敬地给她答话。

    “说的也是,那等我腹中皇嗣出生后,还要请孟荣华再劳累一次了。”谢珝真笑眯眯地说着。

    这人真有趣,分明看不起自己贫贱出身,却又要耐着自己找茬,装出副恭顺守礼的模样来,可惜憋屈的情绪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了,活像是只被人用手戳恼了的青蛙。

    孟荣华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咬着牙说:“只怕菊花留不到那个时候。”

    自打见过谢珝真又哭又闹,发癫耍赖把钱贵嫔变成钱顺仪之后,孟荣华就开始后悔在选秀前招惹这疯婆子了——当然,疯婆子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国家最尊贵的那个人惯着她发疯。

    “那还真是可惜,我......”谢珝真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不远处,花草遮拦了视线的某个地方传出一阵清脆的笛声。

    笛曲悠扬婉转,清凌凌的,带着些惆怅,倒与这深秋时节的氛围十分相恰。

    “谁在那儿?”男人的声音跟着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