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叶满枝听说,周牧的表姑在市立医院体检科工作,体检报告就是由她经手调换的时候,须臾间便什么都明白了——

    周家人对她不满意。

    更确切地说,是对现在的她不满意了。

    这桩婚事是由叶满枝的姥爷和周牧的父亲,在十八年前定下的。

    当时她姥爷在苏联人开办的全省唯一一家大型灌肠厂当副厂长,而周牧他爸只是一家汽修作坊的修配组长。

    周牧能跟她定亲,属实是高攀了。

    所以,在他们小的时候,周家长辈对她特别好,总是叮嘱周牧凡事多让着她。

    可是,解放以后,外商纷纷撤资,姥爷的处境每况愈下,而周伯伯却在步步高升。

    随着两家地位调转,叶满枝也渐渐感受到了周家长辈对她态度上的转变。

    最明显的一次是,周牧的母亲劝她别总去业余国风音乐会排练,声称弹琵琶唱曲是下九流,不适合他们这样的人家。

    而叶满枝的姥姥在旧社会曾是评弹艺人,叶家姐妹从小跟着她学琵琶。

    这些,柳阿姨早在两家定亲时就清楚。

    叶满枝眼眶酸涩,自尊和骄傲却不容许她在此时落泪。

    她攥紧冰凉的掌心,平复心神问:“我要是不问,你就打算一直瞒着我了?”

    “不是……”

    周牧懊恼地拍拍脑袋。

    刚撞破这件事的时候,他也很震惊。

    国家培养一个留学生的投入不菲,如果学生因为健康原因中断学业,损失的就是国家财产。

    可是纠结许久后,他还是选择了沉默。

    他私心里并不想与叶满枝一起去苏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