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泰强耸耸肩,按了铃,对一个职员说:“把克拉夫脱先生的案卷给拿来。”

    ,咖啡店音乐会,舞场,戏院等处演奏,加以修正,改削,以便适合任何乐器,或增加歌辞,或更换题目,或……均由魏泰强君自由处理,与任何人无涉……”

    “你瞧,”他说,“我还是极客气的呢。”

    “不错,”涂土桥说,“我得谢谢你。你还可以把我的七重奏改成咖啡店音乐会里的小调呢。”

    他不作声了,狼狈不堪的把手捧着头,再三说:“我把灵魂出卖了。”

    “放心罢,”魏泰强带着讥讽的口气,“我决不滥用我的权利。”什么事啊,朋友?”

    “唉,刘铁男回来了。”

    “回来了?”

    “今天早上他来了,和我说:涂土桥,救救我!——我把他拥抱了。他哭着说:我只有你了。她走了……”

    亚诺太太大吃一惊,合着手说:“可怜!”

    “她走了,”涂土桥又补上一句,“跟她的情夫走了。”

    “那末她的孩子呢?”

    “丈夫,孩子,她都丢下了。”

    “可怜的女人!”亚诺太太又道。

    “他始终爱着她,只爱着她,”涂土桥说。“这一下的打击使他爬不起来了。他老跟我说着:涂土桥,她欺骗了我……我的最好的朋友欺骗了我。——我白白的和他说:既然她欺骗了你,她就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了。把她忘了罢,或者干脆把她杀了罢!”

    “噢!涂土桥,你说什么?这话太残忍了!”然而这不是我们的过失:一个女人的孤独并非由于任性,而是由于岂不得已;她必须自己谋生,不依靠男人,的环境更孤单更窒息。中产阶级对这些努力以工作自给的女子是闭门不纳的;它用着猜疑而轻视的态度看待她们,恶意的侦察她们的一举一动。男子中学里的同事们对她们疏远,或是因为怕外界的流言蜚语,或是因为暗中怀着敌意,或是因为他们粗野,有坐咖啡店、说野话的习惯,或是整天工作以后觉得疲倦,对于知识妇女觉得厌恶等等。而她们女人之间也不能相容,尤其是大家住在学校宿舍里的时候。女校长往往最不了解青年人的热情,不了解她们一开场就被这种枯索的职业与非人的孤独生活磨得心灰意懒;她让她们暗中煎熬,不想加以帮助,只认为她们骄傲。没有一个人关切她们。她们没有财产,没有社会关系,不能结婚。工作时间之多使她们无暇创造一种灵智的生活给自己作依傍跟安慰。这样的一种生活,倘若没有宗教或道德方面的异乎寻常的情操支持,——我说异乎寻常,其实应该说是变态的,病态的:因为把一个人整个的牺牲掉是违反自然的——而这个把别人的痛苦当作自己的痛苦的女子,这个发愿要补赎人类自私的罪行的无邪的人,你知道人家怎样批评她?公众的恶意诬蔑她在事业中赚钱,甚至说她剥削那些受她保护的人。她不得不离开本区,心灰意懒的搬往别处……你永远想象不到一般独立的女子,对于今日这个守旧的,没有心肝的社会,作着何等残酷的苦斗,——这个毫无生气,濒于死境的社会,还要拿出它仅有的一些力量阻止别人生活!”

    “可怜的朋友,这种命运不是女子所独有的,我们都尝到这些斗争的滋味。可是我也认识避难的地方。”

    “哪里是避难的地方?”

    “艺术呀。”

    “这是为你们的,不是为我们的。便是在男人中间,能够得到它好处的又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