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睁开双眼,卧室内一片昏暗,深夜,万籁俱寂。

    脑海里似乎还残余着梦中光怪陆离的画面,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努力回忆今晚的梦境。

    几十秒后,夜半惊醒的年轻姑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隐藏在黑暗中的漂亮眼眸里划过一抹遗憾。

    可惜,她仍旧无法清晰地记起梦中的所见所闻,只是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梦中的自己好像无所不能。她可以飞得很高很高,像鸟儿那样恣意穿过云霄,也能如同鱼儿一般,安然自在地生活在幽深寒冷的深海海底,在梦境中,很多人害怕她,也有很多人喜欢她……

    “我到底是谁?”

    “我真的是安妮·戴维斯吗?一个在英格兰出生并长大的十七岁姑娘?”

    “为什么我更加认同梦中那个仿佛女巫一般的自己?”

    想到这里,她轻轻拽了拽身上的被子,眉头轻皱,不太喜欢“女巫”这个联想。如果她真的有什么神奇的特殊来历,也该是美丽善良的大仙女。

    一个月前,她被人从河里救了上来,据说当时一度停止了呼吸和心跳,还是她准未婚夫的朋友卡尔·霍克利先生当机立断用力按压她的腹部,又对她采取了一系列的急救措施,才让她险险捡回一条性命。

    不过,因为落水时意外磕碰到头部,苏醒过来的她不幸地失去了大部分记忆,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亲朋好友,自然也不记得那天清晨,自己是怎么从桥上跌落进冰冷的河水中的。是意外?还是人为?

    好在,她并没有忘记如何说英语,因而可以和一群被她忘记的亲朋好友顺利沟通,也没有忘记一些基本的生活常识,即使最初的几天有些懵懵懂懂的,可是随着身体渐渐恢复健康,她再也没有弄出什么大的差错来。

    为她看诊的医生判断说,安妮·戴维斯小姐的记忆情况正在好转。证据就是她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迅速掌握了安妮·戴维斯之前学习了数年的知识与才艺。

    只要稍加引导,她就能流畅地说出法语和德语,她弹奏钢琴的技巧十分娴熟,她的礼节仪态也由一开始的生疏混乱迅速变得优雅自然,绝对不比伦敦城中的任何一位淑女逊色。

    如果不是她依旧记不起和自身相关的信息,谁也不会相信丹宁男爵的长女安妮·戴维斯的记忆不完全。

    对于医生给出的诊断结果,大家都没有提出异议,因为他们看到的事实也确实如此。

    丹宁男爵十分高兴,还为此举办了一场隆重的庆祝晚宴。他向所有宾客宣称,古老血脉的后裔,哪怕是失去了记忆,也不会辱没先祖的荣耀,优雅高贵与生俱来,并且永远地镌刻在灵魂与血液当中。

    这番自豪的说辞赢得了当时在场所有宾客的认同——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的,尤其是几位美国来的年轻富豪子弟。他们之所以愿意和某些没有多少嫁妆的英国姑娘成婚,看重的就是她们的家族背景和父兄的贵族头衔。

    然而只有病人自己清楚,这个诊断结果充满了水分。

    她确实恢复了一些记忆,可那些记忆到底是不是属于安妮·戴维斯的,她就不敢肯定了。

    当听到前来探病的同校同学露丝·凯伯特小姐不经意间提起,安妮的法语说得比之前上学时流利多了,肯定是在圣诞节假期的时候认真练习过,她立刻谨慎地放慢了“恢复记忆”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