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力量看似微不足道,却令朝廷士气大丧虽然在郭子仪的努力下,联军趁势光复了洛阳,可自家也成了强弩之末紧跟着,就是邺郡惨败,几十万兵马一溃千里若不是史思明忙着跟安庆绪争夺叛军统治权,恐怕刚回到太极宫内没几天的大唐皇帝陛下,又要谁都不告诉,悄悄地巡游西北了

    到了此刻,朝廷才终于想起某个人的好处来又是下旨加官进爵,又是派使者好生安慰却再也没能追得上对方脚步,望着已经开始飘雪的大漠,无功而返

    失望之余,满朝文武,便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遗忘假装某些人从没出现过,假装某块被隔离在回纥人国度之西的飞地,从来没归属过大唐版图反正,从太宗皇帝开始,史腾也不是被改过一回了既然大将军李孝恭的战绩都能硬安在李靖头上,刘黑闼造反的责任也能让隐太子李建成来背,抹去某个的事迹,有又何难?

    只是,腾可以抹,可以删,这人心,却着实难以把握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记起,长安城的临风楼里,还留着一段佳话于是,这座幸存在来的小楼,便成了长安人眼中最热门的地方上楼观赏张巡的墨宝,得提前半个月想雷万春的剑痕下摆酒席得排到明年即便把酒席设在张巡墨宝的隔壁,也必须付出两万钱的定金付得晚了,照样排不上号

    今天在隔壁房间吃酒的,是孙仁宇孙大老爷此公本来是长安城内一个不入流的县尉,也不知道祖上什么时候积了德,居然被京兆尹崔大人看中,破格提拔为县令随后又在县令位置上表现卓越,才一年时间,就直接外放了太守,赶赴任河南上任

    野狗窝里猛然跳出只麒麟,长安城的大小捕头都觉得脸上有光,赶在孙大老爷上任之前,托人在临风楼二层找了个雅间,为老上司设宴践行

    孙仁宇也不敢跟老朋友摆什么晋太守架子,大大方方前来赴宴酒喝多了,说话的嗓门自然也就高了起来

    “大人的那位表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众捕头对孙仁宇飞黄腾达的原因心知肚明,虽然不敢乱发议论,话里话外,却总想套问些内幕消息一方面是为了以后向其他人炫耀,另外一方面,也是受了亲朋故旧所托

    “应该,早到家了”孙仁宇轻轻托起一盏酒,微笑着回应“那段路他已经走过一次,况且麾下的弟兄也非常得力”

    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答案,从孙仁宇嘴里得到了证实,大伙心中还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到家就好,到家就好虽然上头不让咱们乱打听,可你表弟毕竟对咱们有恩他要是路上遇到什么麻烦,大伙心里这辈子都不会安生”

    “麻烦?”孙仁宇将酒盏向桌案上一掷,大声冷笑,“谁敢除非,除非他们嫌自己活得命长了”

    “那是,那是”酒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就活跃了起来,众捕快们拍案赞叹“他老人家那本事,当世找不到第二个不长眼睛了,才会去拦他的路”

    “长了眼睛,也不敢”对于自家表弟近况,孙仁宇的话如今在长安城的民间最为权威,“大唐这边,谁要敢动一动我表弟,咱长安城老百姓的吐沫就能把他淹死至于西域那边,我跟礼部的薛景仙大人打听过,回纥精锐都在中原忙着帮陛下平叛,西域那边根本没留多少人况且回纥旁边,还有个吐蕃在虎视眈眈双方去年为了争夺疏勒,已经打得不可开交表弟他们经过时,还不知道谁不敢招惹谁呢”

    “是啊,是啊“众人一边饮酒,一边点头一年前的那个血与火之夜发生的事情,长安人都记在了心里若非关键时刻,安西军堵住了光化门,在座众人,早就成为沙漠尽头的一堆枯骨了

    后来坊间还流传着另外一种说法,说是老将军郭子仪明知不能履约,又不愿让皇上被回纥人说言而无信,所以才和麾下众将联手做了一场戏先让安西军堵住了长安城门,然后又将神武、扶风和朔方三路大军摆在回纥人的腰腹位置,才迫使回纥人彻底放弃了洗劫长安的打算要不然怎么那么多路人马,偏偏安西军第一个进了城?要不然在关键时刻,朝廷把最精锐的神武军也给派了来?

    这个传闻说得有鼻子有眼,但是长安城的老百姓却依旧固执的认为,是安西军救了自己的命,对一切与安西军有关的人和事物,都爱屋及乌

    至于安西军当日做得到底对不对,是非曲直,恐怕像睢阳城防卫战中张巡的选择一样,短时间内,很难得到一个公允的平叛朝廷自己也不想民间对此过多关注,几道旨意下来,便扑灭了众人的议论只留下某些隐晦的文字,官员们没精力尽数抹掉,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之任之

    “表弟的安危,我一直不担心”见大伙脸上始终带着一分忧虑,孙仁宇笑了笑,满脸高深莫测“毕竟他的威望在那摆着,而西域诸国,又素来以强者为尊”

    “可那边毕竟距离这里太远了”有人叹了口气,替孙仁宇的表弟鸣不平,“他今后,恐怕很难再回来”

    某人当年当着那么多将士的面儿,喊出“李亨有什么资格把长安送给回纥人?长安不是李家的长安,大唐亦不属于一家一姓”将皇家所剩无几的颜面剥了个尽显然不适合继续留在中原了迫于形势,皇帝陛下现在不会报复待叛乱平定之后,却未必不翻旧账他走了,其实对朝廷好,对他自己好,对每个人都好唯一遗憾的是,大伙从今往往后,很难再见到安西军横刀立马的英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