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方心领神会,立刻将此人抓起来,横按于马鞍前,用刀刃压住脖颈,“今天的路,你不放也得放。叫他们让开,否则,休怪我不念旧情!”

    “你干什么,干什么?别管我,弟兄们,将他们给我拿下!”冯都尉真的是威武不屈,扯开嗓子冲自家队伍喝令。众差役闻听,立刻举起手中兵器,冲着马方破口大骂,双腿却齐齐地往后退,让出了笔直的通道来。

    “给我闯!”马方双脚一磕金镫,率先向前冲去。王洵等人护着车队紧紧跟上。在一片震耳欲聋的喝骂与喊杀声中,毫发无损地出了通化门,把长安城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一口气跑出了十几里,马方才叫队伍停下来休息。先带着大伙向冯都尉致歉,然后又多补了一匹骏马和两包金珠为礼物,给对方压惊。姓冯的都尉官职没想到自己居然放掉了这样两个大人物,大惊失色。楞了半晌,却又突然一抱拳,冲着王洵和马方长揖及地:“没想到两位将军是太子殿下的人,冯某先前眼拙了。日后若是太子殿下问起今天之事,还请两位将军替冯某解释一二。非冯某辜负了皇恩,而是上头逼迫,不得不虚与委蛇!”

    “好说。好说!”马方满口子答应,“崔京兆那里,也请冯兄带一句话。就说太子殿下知道他的难处,日后若是于安禄山帐下做得不开心,随时都可以回来!”

    崔光远刚刚自吐蕃出使归来,登上京兆尹位置还不到十天,根本没能力控制全城局势。马方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提起此人的名字,其实等同于给全部投靠安禄山的文武官员一个暗示,太子李亨不会在乎他们的投敌经历,只要他们肯迷途知返。

    毕竟是混在天子脚下的武官,冯姓都尉的心思是一点就透。当即肃立拱手,再度向马方致谢:“承蒙马将军看得起,冯某一定会将这句话转告给京兆尹大人。这里人多眼杂,冯某今日就恕不远送了!”

    “冯兄请便。他日若有机会,马某再请冯兄畅饮!”马方微笑着拱手,还以平辈之礼。

    双方如同交往了多年的老朋友那样依依惜别,相距老远了,还再三挥手。直到彼此都看不到对方的轮廓,马方才将目光收回来,冲着王洵低声解释:“京兆尹衙门的那帮家伙,最是油滑不过。给他们留一线希望,日后王师光复长安,也能少费几分力气。”

    “士别三日,真的该刮目相看!”王洵轻轻摇了摇头,笑着恭维。“我刚才都以为要死在城里了,没想到你三言两语就解决了麻烦!”

    小马方长大了,不再是当年坠在他身后的那个小跟屁虫。变得成熟、干练、豁达,隐隐地还带着几分与其真实年龄极不相称的奸诈。作为带着他长大的兄长,王洵没理由不为马方的成熟而感到高兴。但心中同时却觉得有一点点失落,就像无意间丢掉了一件非常珍贵的东西,心里万分不舍,却再也无法将其寻找回来。

    “当年大伙在一起时,凡事都有你和子达挡在前面,我只管浑水摸鱼,当然用不到花费什么心思!”马方叹了口气,也跟着轻轻摇头,“可后来你和子达都走了,师父离开了京师不肯再回来。我如果还像当年那般懵懵懂懂,早就被人碾成渣子埋土里边了,哪还有机会跟你再碰面!”

    “秦家,秦家两位哥哥呢,他们已经走了么?”王洵本想问问马方遇事怎么不找秦国祯、秦国模两兄弟照顾。话到嘴边,又匆匆改口。

    “状元公当然是跟着圣驾一起西狩去了?哪有得着我来操心!”马方从鼻孔中喷了股子冷气,撇着嘴回应。

    看情形,最近几年,马方跟秦氏兄弟相处得非常不愉快。联想到当初宇文至蒙冤入狱,秦氏兄弟找借口躲在家中不出头的行为,王洵登时心下雪亮。靠树树倒,靠墙墙塌。这几年,他自己还不是走了同样一条成长之路?差别只是一个在荒凉的西域,一个在繁华的京师而已!

    “子达呢,是不是投靠叛军去了?”察觉到王洵眼里突然涌现的浓浓忧伤,马方笑了笑,带着几分试探的口吻追问。

    “我不大清楚。他在半路上听闻了封四叔被杀的噩耗,就含愤出走了。”王洵又叹了口气,无奈的摇头。宇文至的做法到底是对还是错,他心里至今也没有准确答案。总觉得对方的行为过于激烈了些,除此之外,却又找不到第二条,可以给封常清报仇雪恨的办法。

    换句话说,他自问没有勇气像宇文至那样,怒触不周山。却也不想对宇文至的行为妄加指责。这是非常矛盾的一种心态,令他每天早晨起来都觉得疲惫不堪。可现在封常清死了,世间再也没人能像老将军当年那样,手把手地教导他怎么去做,一丝一缕地慢慢解开他的心结。

    “我猜就是。他们宇文家,净出些聪明人!”马方好像早就预料到宇文至会跟王洵分道扬镳,笑了笑,撇着嘴补充。

    “聪明人?!”王洵不太明白马方的意思,皱着眉头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