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南孛极其缓慢地坐了下来,如同背负着巨山——不,是微微倾倒便可能自爆的火油桶,强行调息,好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奇怪。

    厨房里还有些小菜,都是方才的烤全羊宴没来得及端出来的,陆莞只需在灶上加热即可。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便从厨房走了出来。

    陆莞将所剩无几的果子酒倒入碗中:“喝吗?”

    或许喝醉了,他便会变得麻痹,从而能够逃过一劫。

    邬南孛微微点头,接过小酌——这一口下肚,几乎与自焚无异,再也无法装作若无其事,重重放下碗,咬紧牙关,半张脸都开始颤抖。

    “邬师兄!”陆莞看出异常,连忙走到他边上,悬掌施法。

    她只觉得他太过大意,竟然敢在蛊毒已经发作的情况下喝酒。这岂不是火上浇油?

    他汗如雨下,长睫颤动,如下一瞬便会被风暴撕碎的雨中孤蝶。青筋成片鼓起,随着呼吸毫无节奏地起伏,伴随一阵阵悸动。

    邬南孛根本不敢看她,生怕自己因贪图爽快抓过她的手。

    陆莞慌了:她上次明明成功帮他止痛过,为什么……为什么这次不行?

    她的减益术其实是有效的,邬南孛只觉得所有痛苦都绕过了她施法的那一片,然而他整个腰腹连带着每处血脉都烧灼般疼痛。

    陆莞很快想到了这个可能,闭目凝神,将施法范围扩大到了他整个人身上。

    邬南孛被一层莹莹的光襁褓般包裹着,那些疼痛瞬间消散,他昏昏沉沉,合眼倒在了桌上。

    他倒在了一片虚无里。

    周身充斥着耀眼的暖光,白茫茫的一片——就如同他一片空白的脑子——其中隐隐绰绰,似是有人影攒动。

    “南孛,南孛……”

    那声音飘渺如风中散沙,细细碎碎,好不真切。但他还是认了出来,呼吸一窒,用尽全力往光影处跑去。

    人影中,最先清晰的是一个高髻插篦的蓝衣女子,眉眼柔和,满是慈爱。

    “……母亲……”他低声呼唤,语中哽咽。

    “你这孩子,怎么连吃饭的时辰都忘了,小心饿坏了身子。”邬母露出怜爱的笑,叹息般说道,“练功也要有个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