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下课,南方冬季天黑的迟,道路仍有光亮,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走进杨花胡同,在五号门牌那户停下,一齐进了栋带天井的老房子。

    房子是陆家祖父辈留的,木头大屋,琉璃瓦,放五六十年前那是相当阔气,然而传承至今,已是座风烛残年的老宅了,墙板透风不说,到了秋冬两季,更有一股直钻入骨髓的湿冷感。

    陆文驰一进来就直奔厨房,开电磁炉烧水,烧好了倒入木盆,端到里屋给清棠洗脚。

    里屋在天井左手边第一间,装了空调,是他和清棠俩人的房间。

    角落有个敞着关不上的大衣柜,里面都是有些过时的年轻男孩衣服,黑白灰色调为主,不分谁是谁的,拿到哪件就穿。

    除了衣柜,房间还有个正对大木窗的书桌,几张椅子,有高有矮,一面快要压弯的书架。

    这些家具风格杂乱,都是俩人去旧货市场淘换回来的,和乌黑的木头墙面完全不搭。

    父亲陆振国把他们往市里最好的高中一送,平时就不大管了,一整年都在外边儿开货车,跑物流。

    兄弟俩一个月生活费八百,陆振国总忘记按时给,所以空调没到最冷的天是不开的,省电。

    清棠在床上放了个小桌板,他晚上做题会戴眼镜,细银边框那种,一动笔就不怎么说话。

    陆文驰把木盆放下,半蹲到地上,水还很烫,他用手舀了浇上去,给清棠细细地搓。

    因为血液不通,清棠双脚毫无血色,唯有趾尖冻得粉红,陆文驰等水稍微晾凉才把那双脚浸下去,抬起眼,清棠正在做数学题,稿纸上密密麻麻的演算公式,字迹清秀。

    陆文驰心头升起一丝小小的得意,也不知在得意什么。

    洗完擦干,他又把清棠赤脚揣在怀里,趴到桌板上。

    他也没怎么动,就一直在灯下等清棠写完,手都把清棠脚捂出汗了。

    清棠偶尔会和他对视一下,脸上没什么表情。

    十二点过五分,清棠比平时早半小时刷完题,把桌板撤了。

    这是睡前要干点小坏事的节奏,陆文驰忍一天了,慢慢伸手抱过去。

    清棠一句话定住他。

    “坐那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