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桐生与江翠玉都说,不必把Si猫放在心上。季桐生的算命结果有时不见得尽如人意,执业二十多年来接到过的抱怨可多了,这次不过稍微激烈了点而已。季皓盈大声抗议,一只Si猫,怎麽会只是「稍微激烈了点而已」?万一改天被害的不是猫呢?季桐生却还是坚称没什麽好担心的,或许就是有人希望有个发泄的途径罢了。

    父亲出事後,季皓盈对这两件事一直耿耿於怀。

    那晚的神秘人影,以及在门上挂Si猫的人,很可能就是同一人,是否都与季桐生的Si有关?这几年来季皓盈无法不日夜想着这个问题。

    她陷入无边的懊悔中。懊悔自己当时为什麽没有直接报警?如果事发当天,凶手一直在暗处窥探,看见季桐生到了刘炳泰家後就下手纵火,那她如此缺乏警觉心,不就间接害了父亲?尽管季佐青和江翠玉都说:倘若真有人要针对季桐生,那应该直接对军师阁下手才对,何必迂回地跑去刘家;季皓盈还是觉得,既然警察都查不到对刘家挟怨的凶嫌,那嫌犯就有很高的机率,是冲着季桐生而来的。毕竟谁也不能肯定,凶手不会为了误导办案方向、而不惜多牺牲两条人命吧?

    季皓盈着魔似的开始调查季桐生过世前的客户资料。这时她不禁庆幸军师阁有优良的客户经营模式:每个来过军师阁的客人,季桐生都会要求江翠玉或季佐青要好好「追踪关怀」,将对方後续的运势和反馈记录下来,并且电子化,储存在电脑中。这些成为季皓盈宝贵的资料库,多亏有这些客户纪录,她才能过滤出一份「有可能」对季桐生算命结果感到不满的名单。

    「我觉得这个王天德议员嫌疑很大。他有索贿前科,所以爸拒绝帮他作法、让他连任成功,他离开的时候表情超级恐怖,我都被他吓到了。」季皓盈曾指着电脑萤幕问季佐青,「哥,你那天也在店里吧?你有印象吗?」

    「只是脸b较臭,不代表什麽啊。」季佐青回应。

    「但王天德有钱有势,买凶杀人应该b一般人容易。」

    「他有必要冒那麽大的风险,赌上自己的政治生涯,就为了报复算命师的一句话吗?」

    「那这位呢?」季皓盈点开一名叫「邱敏瑜」的客户档案。里头的纪录是:邱敏瑜花钱请了季桐生加持过的法宝天珠回去,却打电话来抗议一点用都没有,老公还是一样跑去找小三。季桐生问她有没有正确使用,她承认曾拿去跟姐妹们展示了一轮,大家都伸手m0过。季桐生於是回应:他早就告诫过,天珠不能让自己和老公以外的人碰到,否则就会失灵。邱敏瑜却大发脾气,接下来整整一个月,天天都打来嚷着要退货,还歇斯底里地痛骂季桐生是神棍、诈骗。

    「为了这些钱杀人,也不符b例原则。」季佐青看完後,摇摇头。

    「是喔。」季皓盈不禁颓然,「啊,对了,还有这个,」她又挺直腰,点开另一个档案,「张熙维,就是那个演员张熙维喔!他小时候跟他爸妈来过,问爸说,让张熙维读演艺学校,能不能有好的发展;结果爸说,他要是进演艺圈,不容易出头。他爸妈就决定不让他读了……」

    「白白啊,」在一旁整理杂物的江翠玉听不下去了,抬起头说,「你的方向不对啦,有谁会因为对算命结果不满意就犯下凶杀案?唉,爸爸离开,我们都很伤心,但他不是也常说吗?缘分还在时,好好珍惜;缘分尽了,就好好放下。」

    季皓盈眼眶旋即盈了泪水。都这样,他们每次都这样,没有人认同她的怀疑,对於父亲的Si因也如此漠不关心。

    「我们并不是不关心啊,」江翠玉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麽似的,张臂将她拥入怀中,「只是这种事,我们只能交给警察。光是在这边穷打转,也是没有帮助的。」

    季皓盈嚎啕大哭。江翠玉不自禁地也哭了,季佐青则是立刻夺门而出。

    三年了,季桐生还是像出了远门一样。他坐在军师阁那张榆木长桌旁卜卦、论命、画符的身影,宛如昨日。

    今日取代那抹身影的,已是季桐生的长子季佐青。季佐青接手军师阁时仅二十四岁,实在太年轻了,年轻到引人质疑:他的历练够吗?他能懂得问命者的人情百态吗?想扛起传承军师阁的使命,他行吗?那段青h不接的日子,客户流失了大半。後来是靠着季佐青的努力、江翠玉的人脉,以及一些老客户的义气相挺和口耳相传,军师阁才不致垮台。渐渐地,大家发现季佐青的实力原来并不逊於季桐生,客户才开始逐步回流。

    「於是,大同区第一帅之年轻天菜算命师的名号,就这样不胫而走。」每次和人聊起那段时期,季佐青都会这般结尾,无视一旁季皓盈的响亮作呕声。

    看到军师阁又兴旺了,江翠玉很是欣慰。这些年来,她和季佐青承接季桐生遗志,竭力栽培季皓盈──不是关於学业,也不是要她上什麽才艺班,而是学习五术,就是盼着她将来能和季佐青一起将家传五术发扬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