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金接过田中千惠递过来的粽子吃了一口,然后笑吟吟地说“哆咗(请)!”

    “德金君,”田中千惠十分兴奋,“你听千舟击浪《渔父》祈,万粽飘香《九歌》宜。《怀沙》《招魂》国殇慰,《九章》《离骚》传楚辞。”

    “天哪!”李德金惊得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日本女子对中国文化竟然如此娴熟。愣了一会儿,他灵机一动,把手中的粽子递回给她,“千惠才高八斗,粽子都归你啦!”

    “不!”田中千惠挡回了粽子,“千惠还不是跟德金君学的吗?粽子还是你吃吧!德金君,我今天看到你父母了。跟你说的是一样的你父亲很有学问,你母亲很善良。我真羡慕你!”

    一提起自己的父亲,李德金的烦恼立刻来了“我尊敬的东洋小姐,你是感受不到我们中国式严父慈母的滋味。记得你说过,最讨厌的就是爱教训别人的人。而我的父母正是那种人。”

    “可是,德金君,”田中千惠说,“你在班上演讲时,说你的母亲会一丝不苟地教你怎么切菜,何时添油,要煮多久,放哪些调料,怎么样翻锅。

    你考试没考好,你的父亲会摊开试卷,点出你马虎的地方,用洞穿一切的眼光,看透你那颗深藏的玩心,最后语重心长地说

    ‘一次失败不要紧,但你要知道问题出在哪里,避免再次发生。人可以犯错误,但一定要记住教训,不能明知故犯。’难道不是吗,德金君?”

    “是的。”李德金赞叹道,“你记忆力真好!不过,对不起,那是我为了完成杜老师的差事勉强而为,实际上那只是表面的现象。你知道‘过犹不及’或者‘物极必反’的道理吗?”

    “理解的。”田中千惠说,“我觉得,之前谈论你的父母和现在谈论你的父母,说的事情差不多是一样的,只是你的心境不同,感想也就不同罢了。”

    “还有你感受不到的。”李德金说,“我自小深受做儿子和做学生的双重磨难,苦不堪言啊!

    特别是我父亲,总是喜欢事无巨细地讲道理,讲到你无地自容。”

    “你母亲也是这样子吗?”田中千惠问。

    “是这样的,”李德金越说越激动,“每当我做错事的时候,母亲总是用心痛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做了多么残忍的事。

    她对我的关怀可以说是无微不至的,但就是因为过度的关爱让我感到压抑、反感。

    我最怕生病了,但并不是病痛本身,而是我母亲对我过分的偏爱。”

    “怎么偏爱的呢?”田中千惠好奇地问。

    “我只要生病,每天天一亮她就把煮好的鸡蛋端到我的床边。

    我有时抗议,坚决不吃。母亲会气得把碗摔了,可是过一会还是要我吃。”李德金说。

    “太伟大了!”田中千惠惊叹道,“德金君,你有这样的母亲太幸福了!”